“主。”

林安的身影從蕭慕炎的視野里消失，一旁另一個身影便到了跟前，聲音沉沉的。

蕭慕炎沒有回身，只是跟着開了口，“邊遂如何?”

“一切安好。”冷修低了低頭，“不過主子，兩軍交戰之際，主私下離開、這事若是讓朝廷知道，恐怕有些人會故做文章。”

“無礙，上一戰敵方挫傷大半，退了百里休戰，短時間內他們不敢造次。不過要儘快結束，還得來一個致命一擊。”

“晉城兵馬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待主回去調遣。”

“好，我會儘快結束這邊的事情。”

“主子......”冷修猶豫了一下，又開了口，“夫人沒答應嗎?”

“頭疼。”蕭慕炎搖了搖頭，“對付她可比打仗難多了。”

蕭慕炎說著，回過身來看着冷修，“冷修，我問你個問題，你照實說。”

“主子請問。”

“我有何處不好嗎?”

“主子為何這麼問?”冷修腦袋低得更厲害了。“主子位高權重聰明過人用兵如神，自是無一處不好。”

“那她為何不願嫁給我?”

“這......”冷修頭上冒着冷汗，總感覺一到夫人的問題上，主子這用兵如神的腦子就總是偏了許多。“夫人的想法，屬下不敢妄加揣測。”

“我許你揣測。”蕭慕炎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有什麼想法你隨便說，我恕你無罪。”

有了蕭慕炎的這句話，冷修才敢放心開了口，“主子可曾想過，為何要娶夫人?

“這還需問為何?當年的事你也知道，於情於理，我都該對這件事情負責。”

“只是負責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主子，我娶妻了。”

“這事我知道。”蕭慕炎覺得自己真是越聽越糊塗了，“你青梅竹馬的那個，但那和這事有什麼關係?”

“我娶她是因為我喜歡她，不是因為青梅竹馬也不是到了年齡該為家裡娶一個夫人掌家管事，而是因為我喜歡她，僅此而已。”

蕭慕炎看着冷修，他這個手下是出了名的冷麵，卻也只有在提到他夫人的時候，才會面露喜色。

“喜歡?”又是這兩個字。

“同樣的話，她也說過。”

“主子，屬下雖然和夫人接觸不多，不過這麼多事情下來，也知道夫人性子豪爽獨立，定不是像普通女人一般，所以夫人一定不會讓自己做勉強的事情，尤其是婚嫁，若要願意，定是要喜歡。”

冷修說著，看向自家主子的神色都有些猶豫，“主子覺得，夫人喜歡你嗎?”

“她沒有說過。”蕭慕炎淡了幾分神色，“但她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也說過和你一樣的話。”

“我覺得夫人是喜歡主子的。”冷修眉頭微微挑了挑，“若不是喜歡，怎會問這個問題，自是無論如何，不嫁便是了。”

“你這話也說得奇怪，她既然喜歡我，那為什麼不肯嫁。”

“那、主子喜歡夫人嗎?”

“我......”

又是這個問題，蕭慕炎皺了眉頭，看向了冷修，“喜歡、是什麼感覺?”

“主子你不知道?”冷修算是明白了。

他自家這個主子什麼都會，運籌帷幄天下無雙，哪想到居然會在這麼簡單的問題上栽跟頭。

連喜歡兩個字都不曾說出口，也怪不得夫人不會同意吧。像夫人那種奇女子，定不是什麼世俗規矩便能約束住的。哪怕是主子的一個猶豫，都會讓夫人覺得是對她的不尊重。

可其實，冷修是看的出來的，他在蕭慕炎身邊那麼久，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對一個女人那麼花心思，甚至差點都要頂撞了陛下。怕夫人的身份難以擔得起命婦，甚至請兵上了戰場，就為了立功求一個賜婚。

若不是喜歡，怎會讓一向冷麵冷血的主子，做到這幅地步。只可惜、主子自己卻是不自知。

“你跟了我這麼久，何時見過我身邊出現過女人?這種事情，我自是沒有考慮過，也不知道所謂喜歡到底為何種感覺，自然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她。”

蕭慕炎只是很確定，他並不排斥和小狐狸在一起，也願意娶她讓她做自己的正妻，哪怕她身份不足，恐怕難以擔當命婦，但他也是願意以戰功做賀博陛下賜婚的。

可是、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他不知道。

“那主子可曾想過，當年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自然還有其他的解決方式，為何一定要娶?”

“這問題你方才就問過，我本就該對這件事情負責任，總不能讓我的血脈流落在外置之不理吧。”

“如此，主子大可只將小少爺接回府里便好，至於夫人，該賞賜的賞賜該補償的補償。夫人不願意嫁，大可不娶就是，倒也用不着強求。”

“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把林無妄讓給我。”這一點，蕭慕炎還是很了解林安的，雖然那小妮子打不過自己，權勢權謀也鬥不過他，但她若是想護住林無妄，一定會想盡了她所有能用的辦法，哪怕是犧牲性命，他可不想與她為敵。

“那就再退一步，就讓夫人帶着小少爺在外面，主子貴為王爺，在外頭有一個私生子，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小少爺依舊可以以王爺之子的身份生存，旁人不敢對他有所動作。至於王爺以後也可以再娶王妃，更不必擔心血脈一事。”

“這......”冷修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蕭慕炎皺了眉頭，他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如果真是為了血脈，其實他以後同樣還是會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沒有過一絲一毫這樣的想法。

“可我覺得她挺好的，還有那小傢伙也不錯。難得有合眼緣的，自然是能放在身邊最好，何必要費心去尋找下一個。”

“那主子有沒有想過?如若你和夫人之間沒有小少爺呢?”

“沒有無妄?”

“對，如果夫人不曾生下小少爺，主子也無需為當年的事情負責，那主子還想娶夫人嗎?”

“她......”蕭慕炎輕笑了一聲，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開了口。“其實在她之前，我從未想過所謂婚嫁之事。從前陛下為我謀過左相千金，朝中其他權謀也有不少想通過聯姻與我同謀。只是這些對於我來說，一直可有可無。都說左相千金才貌雙全天下無雙，與她婚娶也沒多少喜情，婚事作罷倒有幾分輕鬆。可是於她......我確實覺得若她是我南晉王妃的確不錯，哪怕沒有無妄，想來有她在也絕不會無趣。所以，如若真要挑一個人做晉王妃，我一定選她。”

其實話說到這裡，冷修知道，答案已經是昭然若揭了，“那......屬下斗膽再問，如果當初的事情換上另一位女子，陷入詭計之中和主子有了孩子。只是這人不是如今的夫人，主子還會想要和她成婚嗎?還會......願意像對夫人一樣做那些事情嗎?”

“如果、不是她?”

蕭慕炎的神色淡了淡，沒有立即回了冷修的話，可是眼睛不過是微微眯起的瞬間，那些從前和小狐狸在一起的回憶都衝到了他的腦子裡。

其實這段時間，哪怕沒有和他們在一起相處，蕭慕炎還是會時時想起在水鄉的那段日子。

多少年了，他從來沒有像在那時候一樣的寧靜輕鬆，好像真真切切地就是一對普通的小夫妻帶着自己的兒子一般。他很喜歡那樣的日子，能讓整個人變得平靜許多，哪怕是和小狐狸鬥鬥嘴都覺得真是人生幸事。所以他才會一離開平縣，便讓秦胥白幫他好生照料好她們母子，也開始想辦法要讓她穩穩地回到晉王府當上晉王妃。

只是她這小妮子能耐太大，他的事情尚且沒有全部做妥帖，便被她用計逼得不得不出現。

可是如若、換上一個人......

蕭慕炎一時之間也想不起其他女人，單單那個差點成為晉王妃的左相千金到了腦海里，他都忍不住搖了搖腦袋。

或許，他會為了那個兒子成婚、但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吧。

蕭慕炎想着，眼神里的光終於越發明顯起來，抬起眸子看向了面前的冷修，一下明白了他想說的意思，“所以、這......就是喜歡?”

冷修點了點頭，“雖然屬下也不可言說，但若是一個人在主子心裡是特別的、做了那麼多事做那麼多改變都只是因為她，也只是她。換上其他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讓主子做到，那、便是喜歡吧。”

“原來，這就是喜歡。”蕭慕炎笑了一聲開來，他終於明白小狐狸問他那句話的意思。

他想娶她，確實是有無妄的原因在裡頭，也是想對當年的事情負責。可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喜歡她。所以想跟她在一起，換上另一個人他便不會如此上心地做，但對於她、哪怕沒有無妄的存在，他也會想要娶她。

這、才應該是小狐狸想要的答案吧。

蕭慕炎想着，不再猶豫，抬腳便往着前頭走去。

“主子，我們去哪裡?”冷修趕緊幾步追了上去。

“拿聘禮，去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