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全叔招呼中眾人上桌用飯,林香草蹲在地上,手撐着下頜,默默地打着盹兒。
間或,還能聽見幾聲趙九重的聲響,無非是誇了桌上的菜好吃,之後便是議論書院的工期,和缺的各類材料,話語間很是嚴謹,任由着他那張臉威嚴不足,俊秀有餘,竟也讓人止不住的肅然起敬!
也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腿上傳來了一陣陣的發麻之感。
林香草看着外頭的情形,估摸着趙九重還得用了飯再走,心下不由嘆氣,撐着雙膝,準備站起來來,活動活動筋骨。
“啊!”還沒起來,裙擺似是被什麼東西掛住了一樣,林香草驚呼出聲,外頭立馬傳來了一個匠人的聲音:“我怎麼聽到屋子裡有姑娘在叫,全叔,你這屋子裡還有人?”
林香草慌忙捂住嘴,回頭一看,正好對上了張羅那張小圓臉。
“姐······姐。”張羅本不愛說話,但如今看着林香草神神秘秘的,也覺好玩兒,拉着林香草就不肯鬆手。
林香草壓根就沒有想到他會叫自己,皺了皺眉頭,趕忙將手伸出,朝着輕噓了一聲。
張羅也是聰明,朝着她點了點,就沒再啃聲了。
林香草鬆了一口氣,外間,又聽到之前那匠人道:“不對啊,全叔,我剛剛還聽着叫姐姐了。”
林香草伸手撫額,暗暗想着,自個兒不出去,他們也不敢往人家寢屋裡來。
可誰知道,就在她暗自嘀咕的時候,張羅居然開了房門,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伸手,朝着她這邊指了過來。
林香草嘴角一抽,下意識的就想把張羅往自己這邊拉一拉,可這才剛伸出手,又恍然想起外間的人估計還看着這邊,她要是當真去拉張羅,可不就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好在這時候,全叔過來將張羅帶走,復又關上了房門,林香草方才心安下來。
匠人們吃飯都吃的快,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桌上就只剩下趙九重了。
趙九重從袖帶里掏了一袋碎銀出來,交給了全叔:“這些時日得勞煩全叔了,這是他們的伙食錢。”
全叔本就對趙九重心存感激,如今是真心想幫趙九重,自然沒有收錢的道理。
偏偏趙九重很是堅持,這一來二去之間,全叔只從碎銀里隨意拿了一些出來,象徵性的收了糧食錢,別的分文不要。
趙九重無奈,又與他寒暄了一陣,方才離開。
等趙九重一走,全嬸兒連忙給林香草端了飯菜進屋,原來,適才她已經悄悄給林香草留了飯菜。
林香草看着飯菜,也覺着餓,本來從早上到現在,她也就只吃了一個梅菜燒肉餅,故而聞着飯菜的味道就覺得格外的香。
等她吃飽後,再看外頭,天色已經不早了。
草草的跟全叔道了別,她背着糧食就往家趕,才沒走幾步,全嬸兒抱着西瓜追了出來,只讓她被忘了帶給林小山,一邊,又說等她後日開張,她會過來幫忙。
林香草樂呵的應下了,一路蟬鳴陣陣,風吹麥浪,地間鮮有幹活兒的人,倒是農戶家的屋頂早有裊裊炊煙,仔細一聞,還能聞到一股子肉香味兒。
現下這個時候,二舅母應該已經等急了吧,林香草勾了勾唇角,不由加快了腳步。
然而,這種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自她一進村,就發現身後時不時會有人朝她指指點點。
眼看着到家了,遇上了迎面而來的杏花,她正準備打招呼,對方卻撇開了臉,快步離開了。
原本,林香草還想問問她孫婆子有沒有為難她的,一時之間,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好不尷尬。
緩了一會兒,直到杏花走遠了,林香草方才猜測到她跟李長朔的事一定是傳開了。
她早想過那事兒傳開後,少不得,又有人議論紛紛,卻是如何也沒有想到,杏花也······
別的人是什麼樣的態度,她倒不在意,像杏花這般,卻讓她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深吸了一口氣,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楊立根朝着她的方向道:“早就知道你這丫頭跟李長朔不清白,裝什麼清高。”
林香草回頭,狠瞪了楊立根一樣,楊立根被她這眼神一瞪,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道:“你······你!”
他結巴了好一陣,也沒蹦出一個字兒,倒是讓賈二娘擰着耳朵往屋裡拽去了。
林香草嗤笑了一聲,快步往回走。
好不容易回了家中,一推門,就看到阮氏和林有田正規規矩矩的坐在院里望着她。
這正襟危坐的模樣看的她目光一怔,倒是林有田率先迎了過來:“香草,你和長朔的事是何時定下的。”
林香草腦子裡一個激靈,頓時明白了,他們和外頭那些人一樣,都是為著這事兒。
阮氏起身,心下也止不住的激動,香草這丫頭,她本就喜歡,若是能當她的兒媳婦兒,她自然求之不得。
可想想昨日聽到的說法跟今日不同,她不免又有些失落,只怕這事兒不是真的。
“香草,你跟舅母說說,可是真的?”顫着嗓音,阮氏問了一句。
“······這······”林香草看向林有田,有些欲言又止,雖然她這二舅舅已經變了許多,可畢竟是林家人,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說漏了嘴。
那陳婆子要是知道了這事兒是假的,非得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阮氏見她遲疑,心中越發焦急:“香草,你,你倒是跟二舅母說說啊。”
“自然是真的。”門外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嗓音,李長朔推門而入,聲音清冷,但看向阮氏時,那眸眼裡頓時一暖:“娘,你怎麼還在外面,夜裡風大,快些進屋。”
阮氏早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拉着林香草的手直發抖。
林香草回頭看向李長朔,臉上全是不解,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謊,可一想到林有田還在,她頓時明了了。
說到底,李長朔比她還要不相信林有田。
“香草······”阮氏低低的叫了林香草一聲,林香草垂頭看她,這才發現,阮氏的眸眼裡早是霧氣滿滿了。
“真好······真的好。”阮氏輕輕地拍了拍林香草的手背,一時間,喜不自勝。
林香草哪兒想過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一時間,僵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幸好林有田及時的攙扶着阮氏回了屋,林香草方才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李長朔從她身旁經過,也不看她,林香草趕忙拉住他的手臂,低聲道:“回頭你一定要跟二舅母說明情況。”
要不然,往後二舅母若總是這樣對她······
李長朔沉沉的眸眼在她臉上掃過,看不出喜怒的眸子漸漸地望向了被他抓着的手臂處。
林香草會意,趕忙鬆開他的手,往左右看了看,就是不敢看他的目光。
這人可得罪不得,不然······
莫名的,林香草想到了林香玉和田桂花。
待李長朔一走,林香草又在院里站了一陣,直到林小山喚她進屋吃飯,她才慢吞吞的朝屋裡走去。
今日飯桌上竟有好幾樣菜!
鯽魚炖豆腐,油豆腐炒豆芽,還有辣椒炒肉,個個都是硬貨,林香草一度覺着今日該是什麼節氣才對。
興許是林香草盯着桌面看久了,阮氏笑吟吟的叫了她一聲:“香草,來,坐我旁邊來。”
林香草自是能看出阮氏看她的眼神跟往日不同,下意識的看了李長朔一眼,卻發現李長朔兀自坐在那處,竟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香草,快坐下來嘗嘗,這都是我親自給你們做的。”林有田的聲音再度傳來,林香草乾笑了兩聲,硬着頭皮往阮氏旁邊坐了去。
這桌子原本就是四方桌,阮氏左邊坐着林有田,右邊是林香草,而林香草的身旁就是李長朔!
僅僅只是位置倒也罷了,偏偏阮氏和林有田的目光總朝着她打量過來,弄的她十分不自在。
“香草啊,咱們往後可就是親上加親了,我往後可不光是你的舅舅了。”林有田說了這話,又是一陣大笑。
阮氏見林香草垂着腦袋,像是害羞了一般,便瞪了林有田一眼,呵道:“就你話多,人家兩個孩子還沒說話呢。”
林有田乾咳,目光往眾人看了一眼,復又跟阮氏耳語道:“我這就是高興 ,高興了!”
阮氏何嘗不高興,心裡有着許多話立馬就想問問林香草,偏又看見林香草面帶羞澀,該是不好意思,這才改了口:“香草,快些吃飯,今早走的時候,還沒吃過飯呢。”
她伸出筷子給林香草夾了一塊肉,又給李長朔遞了一個眼神,偏生李長朔卻跟個沒事兒人一般一動不動,阮氏忍不住斥道:“長朔,還不快給香草盛點鯽魚湯。”
林香草覺着,李長朔這人的性子是萬萬做不出這種事情的,畢竟,她今日該是熱鬧了他。
誰知道,他卻當真拿了湯匙給她盛湯!
林香草瞪着他,差點沒把眼睛珠子給瞪出來。
“香草,明日,我們去看看布匹吧,趁着我還不顯肚子,我想給你做兩件鮮艷點的衣服。”阮氏的話語及時在耳旁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