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小花把搖搖欲墜，四處透風的兩間茅草房裡里外外都轉了一圈後，十分的確定怕事兒的便宜娘是真的跑了。

不僅跑了，還把她自己和家裡但凡能換點錢的東西都拿走了。

爹死了，娘跑了，往後這個家就剩下他們姐弟兩個了。

小豆子畢竟還小，沒了爹娘，就覺得天塌了一般，這會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哭着哭着，他的肚子里就傳出了一陣不和諧的“咕嚕咕嚕”聲。

他餓了，自己也餓了。

葉小花看着可憐的小豆子，心裡直罵那個便宜娘不負責任，“我去做飯。”

小豆子點點頭，卻在葉小花轉身準備去廚房的時候緊緊的抓着她破了個大洞的衣襟，彷彿一鬆手她就不見了似的。

“姐？你不會不要我的吧？”猶豫再三，小豆子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葉小花輕撫着他的腦袋，他的敏感和恐懼讓她很不是滋味，她盡量把聲音放的輕柔一些，“不會，以後就咱倆過。”

小豆子重重的點點頭，可是那手卻說什麼也不肯鬆開葉小花，沒辦法，葉小花只能拽着他一起去做吃的。

窄小陰暗的廚房，空氣中飄散着一股難聞的味道，臟盆和臟碗堆在灶台上，泡着它們的水已經變了顏色，還散發著陣陣的餿味，不過這不是最讓人頭疼的。

真正的麻煩是家裡的米缸和麵缸空空如也，該死的便宜娘竟然連一粒米都不給他們姐弟倆留下。

虎毒不食子，她這是要餓死他們姐倆啊。

搜遍了廚房的每個犄角旮旯，葉小花就找到了早上剩下的半個土豆，就這種大小，以她現在的飢餓程度，她能一口氣吃十個八個的都不嫌撐。

葉小花本想要不自己再餓上一頓，等到天亮後體力恢復一些了，再去想辦法弄吃的，可小豆子卻非要兩個人一起吃，就這樣姐弟倆你一口我一口吃着土豆就着水算是晚飯了。

破舊的被子里散發出來的霉味和油膩味道熏的葉小花有些睡不着，小豆子倒是拉着她的手睡的很香。

李氏這個娘是真的不過日子，好吃懶做，好好的一個家讓她造成這個樣子，如今留下一堆爛攤子讓她收拾，不過葉小花知道，比起這些，明天的那場仗才是硬仗。

自己踹了葉騰一腳，以他那個霸王性子，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就算他不來，寵孫如命的奶奶也會來算賬的。

第二天，葉小花是被屋外的喧嘩聲吵醒的。

“可了不得了，我苦命的孩子啊，怎麼就攤上李氏這麼狠心的娘了呢，撇下兩個小的就這麼跑了，我們葉家是做了什麼孽啊。”

如此熟悉的聲音，葉小花怎麼會不知道這就是他們的奶奶呢，此時的她哭的撕心裂肺，言語間像是多心疼他們似的，跟昨天那個揚言要打死她的狠心婆子判若兩人。

葉婆子如此有恃無恐的哭鬧，是一點都不擔心被揭穿，反正葉小花是個傻子，小豆子年紀小，他的話也沒有什麼分量。

她作這齣戲就是要給村裡的人看，本來剛聽說李氏跑了的消息的時候，她還很生氣，把李家的十八輩祖宗都罵了個遍。

還是大孫子腦袋瓜子好用，李氏跑了，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霸佔二房的房子了。

大孫子的親事眼看着就要說成了，大房的院子也不大，住不了那麼多人，將來再生了娃，就更擠了。

二房的房子雖然不好，可是稍微花點錢砌個院牆，翻新下屋頂，也比重新買塊地皮要便宜啊。

“老嫂子，一大早上的，到底是咋回事啊？誰跑了？”

葉婆子哭嚎了一路，引了不少早起的人過來看熱鬧，村子小，從東邊喊一嗓子，西邊的人都能夠聽見，葉婆子嗓門又大，想不知道都難。

葉婆子拉着上前安慰她的女人的手，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訴着，說自己對李氏多好多好，她那個沒良心的就這麼撇下孩子自己享福去了。

葉小花昨天實在是受不了臟被子蓋在身上，壓根就沒脫衣服，雖然她的衣服也乾淨不到哪兒去，但好歹也比被子乾淨一些，這會兒直接就翻身下床了。

她輕輕的拍醒了一旁睡着的小豆子，她猜測着那扇破舊的木門是攔不住葉婆子的。

“別的不說，我就心疼花兒和小豆子，一個傻一個小，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她那個當娘的狠心，我這個奶奶可不落忍，”說到情動處，葉婆子還吸了吸鼻子，然後朝着一旁的空地上吐了口濃痰。

虛偽的哭聲從破落的窗戶傳入屋內，葉小花剛把露着腳指頭的鞋子穿好，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葉婆子看到姐弟倆醒了，尤其是葉小花沒了昨天那樣的戾氣，看起來平靜了許多，跟平時隨意打罵的樣子差不多，這才抹着眼淚開口，“花兒，豆兒，別怕，奶奶來了，你娘不要你們，奶奶要你們，走，跟奶奶回家。”

眼看着葉婆子的手就要到身前了，小豆子嚇得趕忙縮在葉小花的身後，拚命的搖着頭，“我不去，我要跟我姐過。”

只要葉小花手裡沒有刀，葉婆子就不把她當回事，在她看來，眼下只要搞定了這個小的，房子就到手了。

“嘖……你這孩子，說啥啥話呢，你姐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己個都照顧不好，咋能照顧你呢，聽話，奶奶家有雞蛋糕，好大一碗呢。”

不明情況的眾人，也覺得兩個孩子跟着葉婆子回去才有活路，還幫着葉婆子勸二人，“小豆子，跟你奶回去吧，你那個傻姐是養不活你的。”

葉小花披散的頭髮遮住的半邊臉頰上划過嘲諷，既然都覺得她這個傻子沒用，那就讓他們知道知道傻子的厲害，尤其是她的“好”奶奶。

葉小花撩開頭髮，露出額頭上結痂的可怖疤痕，沒心沒肺的看着葉婆子，道：“奶，我要吃雞蛋羹，我跟你回去，不過你跟堂哥別打我了，昨天打的還疼呢。”

不出她所料，周圍的人皆是一驚，她滿意的看着眾人倒吸着涼氣，難以置信的表情，甚至膽子小的女人們，還捂上了眼睛。

葉婆子哪裡想到自己苦心營造的好奶奶形象就這樣被個傻子一句話給毀了，“瞎說八道，我啥時候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