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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之一?”姚今驚疑地起身看着他,“難道我猜錯了,您沒能將月白救出來?”

“救是救了,可卻出不了皇宮。”李道然凝重地看着京城的方向,“璇璣堂在皇宮中暗線不少,一早得知那太子李政的意圖後,我便聯絡賢妃,偷偷將小月白從鎏金台中救了出來。可當晚人還沒出得了宮,皇帝老兒那邊就已經發覺。如今那皇宮看似正常,其實各個宮門和出口都防備得如鐵桶一般,別說把人弄出來,就連一筐菜、一缸水,恐怕都要倒出來查一查驗一驗,方才出得了宮門。”

“那月白現在何處?”姚今一聽人還在宮裡,頓時緊張起來。

“別處我不放心,如今她仍藏身在衛南雁的清風館。想必李政他們唯恐消息泄露被你知曉,故而未曾聲張,但宮中秘衛一直在各處搜尋,虧得衛南雁膽大心細,再有她身份也是一重保障,這才能藏到至今。”

“清風館就那麼大,且宮女太監一堆,人多口雜,藏得了一時,藏不了長久。”衛燕思忖片刻,對姚今道:“這樣吧,我的身份最是清白,由我進宮設法將林小姐救出,你且藏身在步雲觀中,等我消息。”

“不行,”姚今明亮的眼中透着堅決,“你去了,便是連着你長姐、連着衛家多少條性命都要架在刀口上;況且你如今是二品妃的親弟,這樣的身份紅着多少人的眼,你這般光明正大進了宮,豈不是更難辦?只能我來設法!”

李道然見姚今口氣篤定,便道:“莫非公主有什麼旁的法子?須知眼下宮中各個出口的守衛異常謹慎,就算是倒夜香的出門,都是要一桶桶檢查,否則老道士與衛南雁,也不至於到此時都沒能將小月白弄出來了。”

“宮中人口眾多,各門各口少說有二十處不止,慣常每日都有奉了主子旨意出宮辦事的宮女太監,用她們的腰牌,也不能偷溜出來?”

“尋常的宮女太監,如今已經都不準出宮了。就連換班的侍衛,也均是每日由副統領親自當面點名,統一進出宮門,確是沒有半點可趁之機。”李道然搖了搖頭,“縱使我能將你扮成璇璣堂在宮中的暗線送入皇宮,可你怎麼將人帶出來呢?”

姚今柳眉一挑,“若已經不準人出宮,觀主的人又如何進宮?”

“有些固定的宮人負責固定的事務,譬如運送夜香的、採辦新鮮的茶葉點心、挑選一些京城中產出的後宮用品,這些人都是老臉色,做不了假,便仍舊可以自由出入宮門,只是隨身不許攜帶譬如箱籠之類的大件。”

“這些人中,也有觀主的暗線?”

“有。”

“觀主可否將我假扮做她們?讓我混入宮?”

“不可!”

同一句話,同一時間從衛燕和劉肖龍的口中沖了出來。姚今尚未來得及開口,劉肖龍就急沖沖地阻攔道:“公主殿下,屬下受趙大人所託,務必護公主殿下的周全,如今如何能讓公主隻身犯險!況且趙大人再三叮囑,公主萬萬不可入宮的啊!”

“事急從權,”姚今有些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頓了片刻道:“你是趙俞的手下,可趙俞首先是本公主的手下!劉肖龍,你心中要掂量清楚,主公決定的事,何時有一個近身侍衛說‘不可’的資格?”

話不多,但姚今的身份卻是明明白白擺着、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的,劉肖龍自然是跪下磕頭告罪,可姚今萬萬沒有想到,另一個說“不可”的衛燕,也隨着劉肖龍一同跪了下去。

“屬下逾越本分,請公主殿下責罰。”幾乎是衛燕領着劉肖龍說完這句話,又恭恭敬敬地俯身下去磕頭。姚今面色慘白地看着衛燕,不禁退後一步、兩步,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甚至不敢上前拉衛燕起來——她知道,他會平靜地告訴她,自己也一直是公主殿下的侍衛,僅此而已。

從來電視劇里的心有靈犀的王子與公主,日日撒糖虐狗的傻白甜與高富帥,都是騙人的,真正的世界,只會比你能想到的極限,還要更殘酷幾分。二十九歲的姚今從來就懂得這個道理,也從來不做幻想,所以,當晚和衛燕大吵一架的她,最後只能以公主的身份強壓衛燕不許他離開步雲觀半步的姚今,最後出門時聽着衛燕那句“或許我從來就沒有懂過你”而淚流滿面也不肯出聲的姚今,毅然決然地穿起宮中姑子的衣服,矇著面紗、滿臉蠟黃腫着一對魚泡眼,在深夜中擦乾了眼角的淚,悄悄地來到京城的某個胡同深處,走進一間毫不起眼的宅子。

璇璣堂的這名暗線名喚四姑,在宮中已有多年。她天生一雙魚泡眼,且由於肝臟不好,常年臉色蠟黃口氣又重,只得日日佩戴面紗在宮中行走,宮中眾人皆知。四姑的職責便是定時去到一些京城當地給宮中供應點心、茶葉、腌制鹵食的鋪子和作坊中,檢查坊中有否不當、不潔之處,並回稟給六大局。她的身高胖瘦與姚今相似,李道然將姚今稍稍易容扮做她的模樣,並叮囑道:你進宮之後無需繼續假扮四姑,屆時只需尋個機會悄悄到清風館與衛南雁會上面,後面自然有人與你聯絡接應,將消息傳遞出宮。至於入宮之後如何才能將小月白弄出來,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姚今將李道然的話暗暗在心中又過了一遍,一面將朝那座陌生又熟悉的宮城走,一面忍不住按了按腫痛的眼皮。她本不是魚泡眼,為了假扮做四姑,硬生生吃了一大碗紅燒魚籽,這才讓從小吃魚籽過敏的自己,眼皮、嘴唇、手指都一夜之間腫了起來。“千萬別枉費我這毀容般的代價,月白,我來了!”姚今喃喃一句,心中給自己加了加油,便神色自若地快步朝宮門走去。

而此時的清風館中,衛南雁剛剛送走兩個無事來找她喝茶聊天的嬪妃,才坐下歇了一口氣,貼身宮女斯清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葯走了進來。

“娘娘,今日的葯到了。”

衛南雁斜了一眼那葯,冷笑道:“皇后娘娘真是體貼,只要侍寢過了,這葯便準時到了。”

“皇后娘娘與您關係匪淺,希望您早日有喜……她,其實也是一番好心。”

“你是本宮的家生丫頭,你懂她的好心,我也懂。只可惜這一碗一碗上好的葯,”衛南雁端起那碗,一口飲盡,任由嘴角邊葯漬緩緩流下,木然地笑了笑,“就算喝上一輩子,一個至死都是處子之身的人,如何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