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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俞點頭答應,揮揮手便讓劉肖龍退了下去。一回頭卻見衛燕那微微蒼白的臉色和似乎有些空洞的眼神,他自然是知道姚今與他的事,便出言安慰道:“公主向來機敏聰慧,她又是知曉公子你心意的,想必是有什麼事情一時絆住了,所以才沒能及時趕回來,待她料理好了必然會儘快歸來的。”

“趙大人,連你也知曉她,”衛燕的口氣有些自嘲,“可我卻漸漸覺得,我對她的知曉是那般少,少到我竟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我的心意。”

“衛燕……”趙俞張口,卻也無言以對。他認識姚今數年,不是沒有聽說過她對哪個男生有好感,也曾親眼見過誰誰誰追求她,可姚今是那般的不穩定,她的喜歡和被喜歡都太過短暫,短暫到甚至沒有她對某件工作的熱情來得持久可靠,所以當趙俞從姚今口中得知衛燕是她“喜歡的人”,他也曾為她高興過:衛燕如此優秀,即使毫無經驗隨軍征戰,也能在姜長嗣和傅江等人之中脫穎而出,不僅贏得眾軍士的一眾好評,也能很好地與原本不睦的姜傅二人相處,得勝歸來亦不肯居功,將所有功績歸於他人,隻身退到王相身側和他一起協助自己處理各項接踵而來的事務,這才讓他不至於在九城一江的十三郡守和李朝朝廷之間失了方寸、漏了馬腳。然而也是這些日子以來,看着衛燕的沉默和他偶然提起卻黯然失神的過往,他忍不住有些懷疑,是否這又是姚今一次短暫的喜歡,她是不是又在忙着什麼大事,忙得竟將衛燕的真心忘了?

誠然,這次姚今確實沒有在忙什麼大事,她是實實在在地誤入黑寨,被下了迷魂藥充做巫女進了長青宮,入了明殿。然而慕容子華暗中派去保護她的人卻在江映月的阻攔下,沒有及時將此事告知慕容子華,也沒有將她救出來,於是一心要趕回李朝的姚今就這麼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魏國皇宮,這個將與她宿命交織,讓她的一生為之糾纏的地方。

長青宮,碧園。

北方常年寒冷,嬌艷的花卉品種自然也少,縱使魏帝的皇家花園也不是花團錦簇一片絢爛,所以起名為“碧園”,倒也和這座格局嚴謹、松柏林立,到處修剪得十分規整的園子相當貼切。

包括姚今在內的四十九名巫女,除了一名司巫和兩個輔司輪流值守在明殿門口,其餘四十六人分為兩班,每班六個時辰在明殿內為魏帝祝禱做法。此時正是姚今所在的那一班剛剛做法完畢,正在退回她們居所的路上。她們所居之處必經碧園,只是巫女身份特殊,所以並不能進園子走動,只可從外圍的鵝卵石小徑通過。清晨時分,天也不過蒙蒙亮,正當她們心無旁騖地低頭走路時,一名看似正在碧園中採摘什麼的小太監也悄無聲息地溜到了她們的隊伍最後,不過一抬手的功夫,他趁着四下無人注意便在最後一名小巫女後頸一點,那女孩身子一歪,便被他帶入了旁邊一排半人高的冬青中,而前面的巫女竟然無一有所察覺,仍然自顧自地走了過去。

小太監將被點暈的小巫女悄悄帶到碧園中一處最大的假山中,也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那假山彎彎繞繞之中,竟然顯出一處朝地下的台階,小太監抱起小巫女,輕輕鬆鬆走下了台階。

所謂小太監,當然就是易容後的慕容子華;而小巫女,自然也是清醒後罵天罵地罵得吐沫橫飛的姚今。

“你、你們,你們什麼居心?為什麼發現是我,還不把我救出去!你知不知道,整個九城一江都在等着我,我還得進京受封,趙俞那裡尋不到我,此刻都不知道亂成什麼樣了!”姚今看着這間地下密室,再看看自己這一身灰溜溜的打扮和面前笑吟吟的慕容子華,更是莫名地火大。

“姚今,不覺得你我很是有緣?”

緣你妹!姚今心裡嘀咕了一句,揉了揉現在才覺出酸疼的腳脖子,罵道:“那個黑心寨居然就是什麼假巫師的根據地,隨便抓了這麼多小姑娘強迫我們吃下這什麼鬼葯弄進宮來,到底是想幹什麼!”

“此事是太子舅父所為,他已經從太醫處得知魏帝病入膏肓無葯可治,便想用巫女這件事將自己重新拉回朝堂中人們的視線之內——此事不重要,以後我慢慢再跟你說,眼下你雖服了我給你的解藥,但還需繼續假裝巫女,一切如常地去明殿祝禱作法。”慕容子華看了一眼姚今**的腳,略皺了皺眉。

姚今見他神色,不禁柳眉一挑:“怎麼的?你是古代呆久了,現如今連女孩子光個腳都見不得了?你別忘了,咱們可是現代人,大夏天穿個露腳趾的涼拖那你也是常見的!”

慕容子華一愣,原本漸漸凝重的神色又露出輕快的笑容:“我不是這個意思,這裡的天氣寒冷異常,我只是擔心你的腳是否受得住——不過,這大夏天穿個露腳趾的涼拖我確實不經常見,想來你以前總喜歡這麼穿了?”

“我哪有!”姚今臉上一紅,咽了咽口水頓了頓,江映月那哀求的臉突然在她腦子裡再次閃現,她情不自禁脫口而出:“你……你到底是慕容子華,還是方慕華?”

這個問題如此突然,卻又似乎直擊人心深處。慕容子華的臉有少見的迷茫,他將那張人皮面具握在手心反覆揉捏,好像也不擔心將它捏壞了,片刻,他低聲道:“為什麼這麼問。”

也不知哪裡來的義氣,也不知哪裡來的好意,也不知是哪一抹豬油蒙了心,姚今見到這般神情的慕容子華,心中一片同情,她一拐一拐地走到了慕容子華的身邊,甚至還十分仗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朗聲道:“你若是慕容子華,那手刃仇人的事我替你下手!免你弒殺生父的罪孽,權當我回報你救我幫我的情義;你若是方慕華,我要勸你,不要入戲太深,我們……或許我們終將會回去的。”

“回去?”慕容子華看着姚今停在他肩頭的那隻纖細的手,突然有小小的感動,但更大的悲哀像巨浪般一下子吞沒了這份感動,他冷冷道:“和昌大廈的那個電梯里,每個人都做了自己的夢。與其說是夢,其實那就是自己將會發生的事,聰慧如你,想必已經明白了。”

“……嗯,可那又怎樣?”

“姚今,看來你的夢,並不是很糟糕,”慕容子華認真地看着姚今,“你知道我的夢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