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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交通確是不便利,姚今不過坐了一、兩個時辰的馬車,走的還是較為平坦的官道,到了驛站的時候,感覺渾身都還在晃,基本是暈暈噔噔下了馬車,迷迷糊糊進了內院。剛進屋,她趕忙拉拉陽櫻:“快叫龍婉把我最重要的那個箱子搬到房裡來!”

“是。”

“把送嫁官也叫來!”

陽櫻遲疑地看了看姚今,走近道:“此次送嫁官太常寺正卿韓大人,他……是禮部的人。”

“我知道。”

“他可是認得林小姐的——”

“正因為他認得,我更要見他一見。”

“是。”

不一會兒,韓靖便在門外磕頭請安:“微臣太常寺韓靖,叩見公主殿下。”

“韓大人一路辛苦,進來說話。”

兩名侍女將門打開,韓靖低頭進屋,循着禮數跪下,他雖沒有跟這位公主打過交道,但在宮中聽過姚今的種種所行,對她有些畏懼,故而此刻還是十分緊張的。

“本公主聽聞韓大人的名字很久了。”

“微臣何德何能——”

“本公主在梨園當小宮女的時候,就聽說過韓大人了。”

韓靖心中一驚,頓覺手心冷汗直冒。梨園本屬太常寺,歸他節制管轄,只是之前皇帝對梨園十分重視,所以梨園地位超然,基本不把他這個太常寺正卿放在眼裡。而韓靖也因此對梨園上下表面熱情洋溢,暗裡嫉恨使絆,做過不少缺德事,梨園的姑姑自然在背地裡沒少罵過他。本來姚今已經失去小宮女的記憶,這些事是不大記得清楚的,但好在她事先打聽了韓靖為人,此刻用來嚇他一嚇,倒是管用。

“公主殿下明鑒、明鑒!微臣執掌太常寺一直公正嚴明,從未有過任何有失公允之處。梨園雖歸屬太常寺,但長久以來一直是、是較為獨立的,所以梨園的事,下官真的不甚清楚,不甚清楚啊!”

“不甚清楚?那有一次本公主去太常寺領冬衣,居然沒有領到。數九寒天的,可憐本供述穿着秋衫在太常寺門口都要等得凍死了,卻不得入內……”姚今慢條細理地說著,迷迷糊糊的視野里只見一個影子連連晃動,正是韓靖忙着磕頭:“公主殿下,此事定是下面人疏忽所致,微臣回去必定嚴加整肅,必定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韓大人你要明白,如果本公主想,無論我在不在宮中,這樣的事情甚至比這更嚴重的事情,都會發生的。”

韓靖原本流暢的磕頭動作在姚今這句話說完的時候陡然停頓,他微微地抬頭看了一眼上座的年輕少女,又瞄了瞄兩邊,見並無旁人,他趕忙向前跪行兩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微臣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韓大人言重了,本公主只希望大人安心做好這份這送嫁官的差事,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什麼話該傳遞迴京、什麼話不該,您一定要斟酌清楚了。千萬不要一個不小心,讓您的太常寺出點什麼事兒,萬一傳到父皇那裡——你知道後宮之事,向來可大可小的。”

韓靖聽得腦門上也冒出了冷汗,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了這位公主殿下,頓時搗蒜般地磕頭應道:“微臣明白,下官明白!”

此時陽櫻帶人搬着一口大箱子進了門,一面讓人把箱子抬到內室,一面向姚今道:“回稟公主殿下,東西抬進來了。”

姚今用她那模模糊糊的眼睛朝韓靖的方向掃了一掃,卻剛巧對上了韓靖偷偷抬起的眼神,嚇得他立刻又低下了頭,“公主殿下,若、若沒有旁的吩咐,下官就、就退下了。”

“你再去兩位郡主屋前請個安,旅途勞頓,雖然她們是我的媵妾,但更是李朝的郡主,一切衣食住行,不可有半分輕慢。”

“是,微臣立刻就去!”

“慢着,”姚今有意無意地端起一杯茶,吹了兩下,緩緩道:“你可認得林鳳台?”

“回稟公主殿下,林大人正是微臣的上級。”

“你跟他,可相熟?”

韓靖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這話問的有些奇怪,正想着要如何回話,姚今又補了一句:“本公主,不大喜歡林鳳台。”

她話音剛落,下面的韓靖便急忙大聲道:“微臣和林大人不熟!”

姚今心裡笑笑,滿意地點點頭,韓靖也總算喘了一口大氣,便退了下去。

此時天色漸暗,西邊似有密雲涌動。姚今稱困,便讓侍女退下把門關上,剛要喚陽櫻,突然聽內室里一聲尖叫。

“怎麼了?”姚今知道內室此刻只應該有陽櫻和箱子里的月白,而剛才的尖叫聲明明就是陽櫻!她急忙摸索着朝內室走,卻一不小心被什麼東西一絆,正要跌倒的時候,龍婉一把扶住了她。

“殿下,小心。”

“還好,沒事沒事,”姚今抓着龍婉的手剛剛起來,忽然覺得不對,“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

沉默,短暫而可怕的沉默,姚今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懷疑,這懷疑在龍婉的沉默中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她突然一把推開龍婉,踉踉蹌蹌沖向內室。

一眼可以看完的內室,儘管姚今視野模糊,仍然可以看出來,屋內只有一口空箱子,還有跌坐在地上的陽櫻,哪裡有半點林月白的影子?

“月白呢?”姚今的聲音有些沙啞,她一手扶着牆,一手伸向陽櫻的方向:“陽櫻,我問你話呢,林月白呢!”

“沒、沒有林小姐,沒有……箱子里、箱子里只有龍姐姐呀!”陽櫻跪着爬到姚今面前,緊緊抓住她那隻顫抖的手,“殿下,對不起,是陽櫻的錯、對不起!您罰我,您打我吧!”

“你閉嘴!”姚今的怒火從腳底升騰到頭頂,窗外似乎有隱隱的雷聲傳來,她的腦中不斷閃現林月白的樣子,她幾乎不敢想象此時此刻她身在何處,是李政——一瞬間,姚今甚至動了想殺龍婉的念頭。

“公主殿下,婉兒自知大罪。”龍婉平靜地走進來,平靜地跪下,鄭重行了一個大禮,禮畢,仍舊伏在地上,“無論殿下要如何處置,婉兒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