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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紫宸殿中與我相識的侍衛,那還是很多的。”

“但其中得力又可靠的,奴才覺得,非衛燕和靳連城莫屬。”李南一邊笑着,一邊扶着姚今朝回走,覺得姚今的手輕飄飄的,並不像旁的主子們一般慵懶無力地要人扶着行走,彷彿她不屑於這種貴族的待遇,只是象徵性地將手虛放在他臂上,自己仍是昂首而行。

果然沒走兩步,姚今就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不過片刻,她又一把抓住了李南,問道:“此事父皇可知曉?”

“這等小事,全憑應大人做主即可,陛下大約是沒有閑工夫管這些。”

“那好,”姚今笑眯眯看了看李南,“倒謝謝南公公的一片好意了,他二人確實與我相熟些,有他們衛護承歡小築,我心裡自然更安心。”

說罷,她從腰際摸出一顆金珠子,放在李南手上,又道:“明日我打算去詠陽殿跟我的母后娘娘見個面,也不知道父皇得不得空一起去。”

“明日午後禮部尚書林大人會到紫宸殿來呈報公主殿下的笄禮安排,聽說林大人還會獻上一幅白鶴青山圖,陛下最喜這類雅緻之作,想必到時心情一定不錯,殿下倘若那個時候有功夫過去問個安,或許能夠順心遂意。”李南將金珠收入袖中,又行了一禮,“陛下的口諭奴才送到了,這便就告辭了。”

“好,那便不送了,南公公。”

姚今得了這個答覆,心中十分滿意,轉身便回了偏殿,她雖是面帶微笑跨進了門,那偏殿里的一眾太監宮女卻宛如見了鬼一般,全都哆嗦了一下,齊齊地看着各自的腳尖,氣也不敢多喘一口。

“我是還了魂的公主,不是做了鬼的公主!”姚今心知這些人對自己這個還魂的身份有些害怕,加上她管束宮人十分嚴厲,個個都怕她怕得什麼似的,只是天天對着這些驚魂臉,姚今自也有些厭煩,不禁板著臉怒道:“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們這一個個見鬼般的臉色給誰看呢?若是想做鬼,我立刻送你們上路!”

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嚇得立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齊刷刷磕頭,齊刷刷喊起來:“奴才們不敢!”

姚今從前做部門主管的時候,手底下多是些小姑娘和辦公室老皮條,最是喜歡混日子,所以她一向的管理風格都十分嚴苛,如今換了年代,換了時局,她看着底下這一幫瑟瑟發抖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她過於嚴苛,竟弄得合宮上下無一人敢親近於她,這似乎也不利於這深宮裡的發展。這樣想了想,姚今便就放柔了聲音,緩緩道:“這承歡小築上下人不少,我也沒空管你們,需得提拔一個女官,還要兩個我近身的一等宮女。你們把這消息給承歡小築上下都傳達通透了,明日晚間我回來的時候,哪個要想升職位漲月錢的,準備好了自己的能耐都到這來見我,明白了嗎?”

“是,奴才們明白了。”

“嗯,都散了吧。”姚今難得面色和煦地看着他們下去,然後便靠在軟塌上發獃似的不再說話。到了晚膳時分,小廚房連送了三次晚膳,魚肉米飯、雞湯麵條、清粥小菜,她卻都只是看了一眼便讓他們撤下去,嚇得那廚子跪在殿外連連告罪,一副驚惶的樣子就差要哭。姚今見他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高高胖胖的身材,很像她曾經的下屬趙予天,從前老趙是常給她買下午茶的,想到這裡,姚今莫名紅了眼眶,便讓宮女將清粥小菜熱了熱,將就吃了。那粥本是溫熱剛好的,她卻吃得心中發熱,眼眶發燙,彷彿吃了很久,宮女們進來掌燈,她才發現外面已是月色微亮,一片靜謐。

“這樣好的晚上,他們在幹什麼呢……”姚今喃喃着,心中牽掛,不禁又想起月白,不知道此時此刻她在是否平安,是否高興,順帶着她也想起了靳連城,於是剛剛爬上嘴角的笑容,又凝固住了。

正當此時,一個宮女到了偏殿門口磕頭道:“啟稟公主殿下,外頭的侍衛換了班,新來的侍衛說——想要拜見您。”

姚今眉頭一皺,“那侍衛叫什麼?”

宮女大約是不曉得侍衛的名字,這下被問的慌了神,急忙磕頭道:“奴婢現在就去問他名字!”

“好了——”姚今搖搖頭,道:“不用問了,我不見。”

宮女喏喏退出去了,姚今知道那侍衛必然是靳連城,必然是來問自己和親的事——姚今有些難過,她默默問自己:說到底,除了月白,又有誰還會挂念我,挂念姚今這個人呢?可月白也並不知道我在這裡,她挂念的,也還是那個活在2017囂張跋扈、半分不能吃虧的姚小姐吧?那麼我現在站在這裡,我這個人,又到底是有什麼意義呢?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一盞盞暖黃的燭光下,華麗的,安靜的,陌生而又熟悉,恍如夢中,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黃花梨的小柜上,透過雕花鏤空的櫃門,裡面有一尊琉璃酒壺,她記得那是前些天皇帝賞賜,說是外頭進貢來的葡萄酒。姚今哼笑了一下,過去取出那壺酒,就近坐在窗檯前,便一杯一杯喝了起來。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古代的酒彷彿更醇厚些,酒量不錯的姚今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對着月光直直舉起那隻透着幽幽碧色的翡翠酒杯,那杯子被她舉得高高地,卻搖晃着,彷彿隨時隨地要掉下來,就像她自己的命運,飄搖着,竟不知自己要往何處去,到底從何而來。

“明天……我要去見皇帝、我要讓他,讓他跟我去皇后那裡,我要確保月白不被和親!”

“我還要、還要去弄清楚月白到底現在在什麼人家,我要設法見她、見她……”

“……書法還不行,還要繼續,還要繼續,還有書——鍾書樓里的書那麼多,皇帝都是讀了多次的,我也要讀透了!”

“還有、還有靳連城,他對不起我,我卻不能讓他對不起月白,我、我得把他們弄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