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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欄處……繁星入夢。”

慕容子華驚訝地轉頭,只見一個粉色衫子的小宮女立在台階旁,一隻手上擔著姚今的披風,一隻手扶着欄杆,估計因為貿然出言,自己也嚇住了,只是傻傻站在那裡,竟連行禮都忘了。

“敢接本王的詞,倒不敢抬頭了?”慕容子華見過這個小宮女,知道是姚今身邊的人,剛走近了幾步,豈料卻把陽櫻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直呼“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隨即搗蒜般地磕起頭來。

慕容子華本就無意責怪,正欲讓她起身,姚今卻聞聲蹬蹬蹬從殿內沖了出來,見此情形,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跨到陽櫻面前把她拉起來,自己攔在她身前大聲道:“慕容皇子有什麼事情盡可衝著本公主來,何必與一個小宮女為難!”

“殿下,不是的——”陽櫻見姚今誤會,正要解釋,卻被姚今打斷:“你不用怕,有本公主在,他慕容皇子也不能將你怎樣!”

慕容子華不禁有些失笑,見姚今一副老大罩小弟的模樣,一時興起便上前一大步,一下子站到了姚今眼前,幾乎可以說是貼身而立。近得他可以數清她長長的睫毛,而她的鼻尖,似乎已經碰到了他的衣襟。

“你……你想怎樣!”姚今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由於身高不夠,生怕自己的氣勢被打壓下去,只得將身子挺得筆直,瞪着眼睛揚起額頭。

“我?”慕容子華嘴角一抹笑意,輕輕附上姚今的耳邊,柔聲道:“我自然不會怎麼樣。本王只想提醒未來的王妃,出嫁閩國時記得帶上這個小丫頭,她文采不錯,本王很是欣賞。”

說罷,他便信步走向了後殿,留下陽櫻目瞪口呆地看着姚今,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又摸摸自己的耳朵,磕磕巴巴地小聲問:“殿下,剛、剛才慕容三皇子說、說的是什麼意思?”

姚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終於低下了一直昂得高高的腦袋,喪氣道:“陽櫻,你在京中還有親人嗎?”

陽櫻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下答道:“回稟殿下,奴婢父母早逝,在這世上早已沒有別的親人了。”

“那也好,”姚今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我差不多,那咱們便可以一起了無牽掛去閩國了。”

“什麼?!”

第二日皇帝剛下早朝,龍輦出了正金宮沒走幾步,姚今便已經等候在宮牆邊上。

“父皇萬歲,萬萬歲。”

“何事?”

“兒臣昨晚與慕容三皇子——相談甚歡。”

“嗯。”

接下來的話姚今雖然覺得難以啟齒,深吸一口氣,也還是把心一橫,張口道:“兒臣與慕容皇子,昨晚已私訂了終身,萬望父皇應允,將女兒許給他為王妃!並將九城一江……作為兒臣的陪嫁!”

皇帝訝異地看了姚今一眼,轉瞬怒道:“胡鬧!早已議定了你尋陽姑姑家的孩子為慕容子華的正妃,你現在又來鬧什麼!”

“父皇、父皇!”姚今跪行了兩步,靠近龍輦,又連連磕頭,“兒臣此生,非慕容哥哥不嫁!慕容哥哥亦是如此!請父皇成全,以安慕容三皇子之心!”

說到最後一句,姚今刻意加重語氣,然後可憐巴巴地抬頭看着皇帝,那眼中淚光閃爍,正是一副痴兒的作態。皇帝凝望她片刻,忽地長嘆一聲,默然擺了擺手,李南忙喚“起駕”,一行人便匆匆朝紫宸殿去了。而姚今仍舊跪在地上,半撅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也不管周圍來來去去的宮人,以及身邊的陽櫻和龍婉的滿臉通紅。

李南忍不住一步三回頭,眼看姚今雖然跪着似是傷心,卻一點沒有難為情的樣子,心中不禁滿滿都是對這位公主的佩服之情。在他的腦子裡,李朝歷年曆代、甚至包括周邊各國各族,都從來沒有哪個公主敢搶了自己表姐妹的準新郎,還公開跑到皇帝面前要賜婚,最離譜是一開口就是這麼大的陪嫁——這可不是什麼金銀珠寶,這是一大片李朝國土,數座富庶的城池啊!內心翻騰的李南八卦地預測,這個消息肯定會炸了整個前朝後宮,連皇帝本人都未必鎮得住。

果不其然,不過到了傍晚,消息已經傳遍宮裡宮外,朝野一片嘩然,後宮更是鬧得沸反盈天。尋陽長公主臉色鐵青地帶着哭腫雙眼的麗心火速進了詠陽殿,拉着皇后不肯撒手,說是如果帝後不給個說法,公主府的臉面也就不能要了,還不如請皇帝將麗心賜死,倒還乾淨。話說得這樣重,皇后自然不能輕視,於是好話歹話說了個遍,直勸得口乾舌燥,也沒能說動她半分。只得一波一波地把人派到紫宸殿和承歡小築去請兩位正主,可皇帝既沒有回話,姚今也不肯出承歡小築,直氣得皇后腦仁都疼。

自然,紫宸殿也得不了清靜,各類有關此事的奏摺都來不及走什麼中書省門下省了,統統直接遞上了皇帝的案前。皇帝讓女官將這些奏摺分分類:上書詢問或者請安的,歸一檔;直言反對的,歸一檔;言辭不激烈,但仍是反對之意的,再歸一檔。三檔再列出三份清單,皇帝看着清單,面色倒還算輕鬆。

“陛下,陛下,皇后娘娘又派人來了,這都第四回了!老奴實在是再沒什麼理由可以回絕,”李南愁眉苦臉地進了內殿,巴巴望着皇帝,“皇后娘娘說雅公主抗旨不肯去詠陽殿回話,尋陽長公主那邊到底該怎麼回,還得請您示下……”

“示下?尋陽又沒有來找寡人,寡人示什麼下,都是昏頭了,皇后的話也能指派氣寡人了?”皇帝不知是惱還是開玩笑,不輕不重說了這麼一句,噎得李南杵在旁邊,頓時不敢說話了。

“不管怎麼說……姚今是寡人唯一的女兒,寡人這些年虧欠她許多,她任性些,倒不能怪她,大約她骨子裡還是像她的母親罷。”皇帝緩緩撫過那清單上的一個個名字,沒有西山王,也沒有與西山王交好的那些朝臣,他玩味地笑了笑,對李南道:“去吧,就把寡人剛剛說的話告訴皇后,讓尋陽回府去,別在宮裡丟人現眼了。寡人不會賜死麗心,叫她回去好好活着,等着跟公主一起出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