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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今接過那信展開一看,果然是江夫人寫給應堂的,信中說是江夫人從閩國甄太妃處得知,姚今對不過一面之緣的江映月十分有心,不僅多次相勸魏帝立她為後,後來聽說她不幸身故留下大皇子,還多次寫信給魏帝請求其一定要好好給孩子找一個養母,又送了許多東西給欣貴嬪和慎貴嬪,讓她們看在曾同為李朝姐妹的份上,一定要照顧好這個可憐的孩子,務必視若己出……姚今看着看着,腦中那一個個的問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的臉,一張熟悉又很遙遠的臉,他的笑容又高傲又冷漠,看向她的眼中卻含着熱烈的光——是那個人,是他讓自己的母親把這些話傳給了江夫人,又促使江夫人給應堂寫了這樣一封信。遠在千萬里之外的他竟然知道自己深陷宮中無人相助,還想出這樣一種方式來幫助自己……

他的心意如此深沉,如此令人感動,姚今本該感激他,可是如今這一切又有什麼用呢?今時今日她已一無所有,又還有什麼需要人幫、又還有什麼是自己要去籌謀去爭去奪的——有些激動的姚今腦中突然一道光閃過,隨即她一把抓住應堂的胳膊,快速而低聲地道:“應大統領,幫我做件事!”

應堂一愣,很快點頭道:“殿下請吩咐!”

這一晚,直至應堂離開許久以後,姚今仍然精神奕奕無法入睡。自從進宮,她就跟衰神附體似地一直都處於劣勢,面對皇帝李耀的咄咄相逼,她不要說還手之力,連想保全點什麼都做不到,如今塵埃落定,既然一切已成現實,以姚今的性子也絕對不會長久沉浸在絕望之中。她明白自己已經實實在在失了小南國,無論多麼難以面對和接受,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待到李耀將她的那封奏摺公告天下之時,她這個曾經所謂的“小南國國主”必然會被世人嘲笑,會被小南國的一眾郡守誤會怨恨甚至唾罵——可是這些既然已經無法避免,她又何必還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畢竟她還能保全他們的性命,保全他們今後的平安和榮華,王相還可以走向更大的世界,小南國的人民也不會受到波及——兩害相權取其輕,這難道不是一個損失最小的結果嗎?

姚今搓着手在床榻邊走來走去,她讓應堂悄悄出去確認一下王相等人是否還在京中、是否安然無恙;再幫她傳遞消息到閩國,提醒閩王后陽櫻不要得知此消息後做出什麼不符合閩國王后身份的事來;明日她還要去找林月白,也不知道剛剛懷孕的她是否還好,今日臨了雨會不會生病感冒,如今她的身份只剩下皇長公主而已,想來李耀應該不會再限制她在宮中的自由了吧……

要想的事情那麼多,要做的事情也不少,這一夜姚今的思緒紛紛亂亂,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睡着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人倚在床邊,鞋襪未脫,身上的衣衫還是昨日的樣子,被褥也疊得好好的仍在床的內側。她才微微一動,脖子便抽筋一般幾乎動彈不得,哼了兩聲扶着床沿慢慢坐起,只覺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似的,可一抬眼,看到外面明亮的日光照進屋內,有淡淡的花香傳來,床邊的衣架上整整齊齊掛着一件淺藍色的宮裝,上面裝飾着點點圓潤瑩亮的珍珠,大約是新送來的,又或許是之前自己根本沒注意到,姚今深吸一口氣,不斷地提醒自己:這是新的一天了,無論昨日如何過去如何,都已經過去了,這都是新的一天了!她今天要去見月白,她想要分享她懷孕的喜悅,她想要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她會一直陪着她直到以後,或許還會有什麼別的好事要發生——畢竟,她的人生已經跌落到了谷底,還會更糟嗎?是絕對不會的!想到這裡,姚今便振奮精神,竭力露出一個高興地笑容,將外面的宮女喚進來伺候梳洗,又特意換上那件藍色的珍珠宮裝,走到宮門口發現再無守衛,便直奔林月白居處而去。

而這一日白天應堂因為當值不得脫身,直到晚間交了班才得以出宮。為避人耳目,他特意回了鮮少回去的大統領府,管家難得見他回來,驚訝了片刻,忙上前接過應堂手中的韁繩道:“大統領,有個人等了您一整天了。”

“何人?”

“是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很早就來了,遮遮掩掩到了後門口,形跡有些可疑,只因他手裡有江門藥局的拜帖,您曾說過江門的人是可以進的,我們便沒有將他趕走,如今此人還在後院候着,您可要一見?”

應堂眉頭微微一皺,低聲道:“他可說有自己的姓名?”

“那人不肯講自己的名字,只反覆說一句什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是南方人的口音,只說要見您本人,別的便什麼也不肯說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應堂一面朝府里走,一面道,“此人現在何處?”

“咱們也沒敢讓他入內,便讓他呆在後院,此刻大約還在柴房門口坐着呢。”

“好,你不用告訴他,我自己過去。”

“是。”

待到應堂走到後院的廊道上,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這“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定然就是姚今口中來自小南國的謀士王相,他快步走到柴房門口,見王相身着素色長袍正焦急地來回踱步,應堂上前便問:“你就是王相?”

“應……應大統領?!”

“是我。”

“應大人、應大統領,終於等到您了!我家殿下如何了?我家殿下如何了!”王相兩眼發光,上來便緊緊攥住了應堂的衣袖,“她、她可安好?”

“她還好。你跟我進來說。”應堂點點頭,轉身便朝書房走去,而王相聽到“安好”二字,一顆懸了好久的心終於落定,獃獃站了片刻,口中喃喃道:“安好,她一切安好……”,直到應堂停下步子轉身又看了他一眼,王相這才匆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