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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麗愣了愣,突然會過意來,心中一絲澀然,看着葉麗心有些委屈的目光,不禁挺直身子,將一杯茶小心奉到溫子華面前:“臣妾們很好,並不委屈。皇上,用些菊花茶吧。”

“嗯。”溫子華略一聞,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差點忘了,從李朝運來的茶點和蜜餞都到了,都是欣嬪喜歡的酸甜味道,還有你母親也不遠千里送來一套茶具,說是你喜歡的,朕讓他們明日便送來慶雲殿。”

“謝皇上。”二人一同謝了恩,然後便坐在溫子華身邊敘話。泰麗素來謹慎妥帖,極少提到姚今和溫子華稱帝前的一些往事,今日卻不知怎麼,突然道:“才是重陽,我們這裡倒已是大雪紛飛了好幾回,若是沒有襯着皮子的披風,恐怕大伙兒都不敢出門,不過這個時節,南方卻是金桂飄香,正是極好的風景,只不過中午出門,卻還要避開那烈烈的日頭。”

“姐姐才離開李朝京城一年多,怎麼這就記不清了?從前在府里的時候,重陽時天也已經涼了,雖然還穿不到皮子,也是要穿厚實些的衣衫,中午的陽光正是最舒服的,哪裡會烈呢。”麗心一笑,將一碟栗子糕推到了泰麗面前,“姐姐,這栗子糕香甜,你也嘗嘗。”

“你姐姐說的應該不是李朝,是么,泰麗?”溫子華吃了一口麗心遞過來的栗子糕,本還算清甜這一道點心此刻卻覺得十分膩口,他擱下點心看向泰麗:“朕記得,你並沒有去過小南國。”

“臣妾尚在奧園時,恰巧聽閩王后念過一封小南國藩國主殿下的信,那時候殿下還未入主現在的南國府,信中說起殿下所居的趙府別院中種着許多金桂,香味馥郁芬芳,晚間坐於樹下對月品茶,卻又一番好光景。”

溫子華看着葉泰麗一片澄明的眼睛,彷彿是一面鏡子,映出他那光潔的額角,還有他有些黯然的內心,他沉默着,只是慢慢喝着那杯茶,他不說話,兩姐妹也不說話,一時間只有那烹茶的小爐子發出“嘟嘟”的聲響,白色的霧氣升騰起一片朦朧,像是那些人心,捉摸不透。

良久,溫子華凝視着杯中那絲絲金黃的菊花瓣,忽然道:“在你們眼中,她是怎樣的人?”

葉麗心看了看姐姐的眼神,這才慢慢柔聲道:“藩國主殿下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彷彿……彷彿與臣妾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不是一個世界……她本就不是——”溫子華的臉上漾起一絲笑意,“在李朝宮中,她必然不是一個能夠安靜的人吧。”

葉泰麗的目光緩緩轉向燭台上最粗最亮的那盞燈火,許多往事慢慢湧入腦中。雖然還在李朝的時候她和姚今甚少有交集,然而身在皇室之中,又有幾人會沒有聽過那位幾乎可以稱得上傳奇人物的公主殿下呢?她似是無意地“嗯”了一聲,接着道:“倘若時光倒流,想必當時臣妾的母親必不會將麗心的畫像送到宮中參加那場選妃,若那樣的話,當時的公主殿下與當時的閩國三皇子,說不定早成了一對佳偶,或許今日的長青宮,也不至於後位空懸,少了一位真正的**。”

“倘若時光倒流……”溫子華突然想起雲山上那一晚,當他站在窗外看着姚今的時候,或許那個時候他已經對她動了情,只是他自己還不確定、不知道,倘若那個時候他便不顧一切地將她留在身邊,今日的長青宮,今日的自己,又會是怎樣的情形?

不,她那樣的人又怎麼甘心站在他的身後,縱使他用什麼法子強留下她,說不定她還會想出什麼鬼點子,做些什麼出人意料的舉動——她那樣的人,總是不能安定下來。溫子華微笑搖搖頭,正要換個話題,忽聽外頭有人“哎呦”一聲,接着就是內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不一會兒,溫室殿的掌事太監金英便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一看是他,泰麗立刻起身問:“金公公前來,是不是月貴妃娘娘她——”

“是、是!啟稟皇上,我們娘娘她、她疼得厲害,產婆們都進去好久了,申太醫說快了快了,可是一直沒動靜,奴才們在外頭聽娘娘喊得都沒聲了……”

“混賬!為何現在才來通傳!”溫子華心中一拎,立刻起身朝門外疾步而去,走到門口頓了頓,回頭道:“你們兩個也來!”

待到一行人匆匆到達溫室殿,孩子的哭聲已經傳入了溫子華的耳朵,葉泰麗的一顆懸心總算放下了一半,一路上宮人們皆是面露喜色,個個看到溫子華都忙不迭地下跪道:“恭賀皇上喜得皇長子!”

溫子華雖然面色稍緩,眉頭卻仍是鎖緊,直到寢殿門口看到申泰揚,方才一把揪了他的領子:“申泰揚,你好大的膽子!”

申泰揚似乎早有準備,回頭瞄了一眼寢殿的門,低聲道:“重陽佳節喜得皇長子,申泰揚本應該恭喜皇上,可這以大換小、一命換一命的交易實在缺德,申泰揚的陰德早就被損得差不多了,自然是不在乎,可若是損了小皇子或皇上的半分福澤,申泰揚可就擔待不起了。還請皇上先放了我,容我進去給貴妃診一診脈,看看這大人的命是否還能保一保——”

話音未落,裡面突然一聲慘叫,片刻,一手鮮血的紫衣面色慘白地跑了出來,失聲道:“娘娘、娘娘血崩了!”

申泰揚面色一變、溫子華身子一晃,兩人一前一後沖了進去,待到泰麗反應過來皇帝不能進產房時已經不及呼喊,也只得跟着跑了進去。

此時的寢殿內,濃濃的血腥之氣四處瀰漫,那紫紅色的帷幔顏色何其慘淡,似乎預示着這裡的主人走到了人生最頂端,也走到了人生最末端。溫子華看着露出的床褥上深紅髮黑的顏色,與江映月的白如薄紙的臉正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的臉歪向床的裡面,垂在床邊的一隻手就那麼耷拉着,彷彿已經沒了生氣。

“月兒……”溫子華雖對江映月談不上多麼深愛,可畢竟多年相伴,眼見她這個樣子,心中亦是悲慟,整個人似乎不知如何才好,輕喚一聲她的名字,人便立於床邊不忍向前。而申泰揚早已搶先一步上前搭脈,不過一會後就開始行針,一面又吩咐人速去煎藥,葉泰麗攥緊了手立在稍遠處,而葉麗心驚懼地半跪在床邊,手緊緊攥着一片床角,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紫衣滿臉是淚地捧着滾燙的葯碗進來,申泰揚見她的手雖已洗過,但卻又被葯碗燙得通紅,斥責道:“這麼燙,貴妃如何灌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