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可我也成功過啊——老趙,你不知道林月白,她不能的,她如果知道這件事,她會死的……”姚今驀然想到當年那個滂沱大雨中她衝進林月白和印津的家,那時候她看到林月白的眼神,她突然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不由分說推開趙俞,一面朝門口走一面喊道:“趙幸,快備車,我即刻要——”

一聲悶哼,姚今不可置信地想要轉身,可她的頭不過偏了一偏,人便已昏倒在地,而趙俞的手臂還舉在半空中,他發抖地看看自己剛剛打昏姚今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她,門外的啞婢們一時驚慌失措也不敢進來,直到趙幸顛顛地跑過來,一見屋內情形,頓時大驚失色。

“殿下、殿下這是怎麼了!”趙幸進了書房,慌忙招呼啞婢進來把姚今扶到椅子上,他見趙俞呆立一旁,急道:“趙大人,殿下怎麼了?要不要叫大夫、還是讓肖龍過來——”

“不!不!”趙俞彷彿突然回過了神,慌張道:“不能告訴任何人,快把殿下抬到內屋,把屋子鎖起來!”

聽到“鎖起來”三個人,趙幸嚇得不輕,一下子退後兩步,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圍,對趙俞道:“趙大人,這、這是……”

趙俞見他的樣子,一時也不知從何解釋,搖搖牙道:“我不是要傷害殿下,只是眼下事情緊急,我是為了殿下的安危——你快讓劉肖龍派可靠的人過來看住殿下的屋子,務必不能讓殿下離開,我即刻去找相先生商量!”

“這這、我——”趙幸尚未明白過來,趙俞已經朝門外而去,臨到門口轉頭又重重說了一句:“趙幸,絕對不能讓殿下離開,否則不止是你人頭不保,整個南國府都要出事的!”

趙幸點點頭,不由得抹了一把額角上的冷汗,看了看敞開的門口那些不知所措的啞婢,趕緊命她們將姚今送進內室,親手檢查了每處門窗插銷,這才慌裡慌張去找劉肖龍去了。

而趙俞出了趙府便徑直上馬奔到王相家,然而才到王家門口,便聽到門內一片哀哭之聲,他叫了好幾聲門,一個婆子才抹着眼淚小跑出來,她識得趙俞,行了禮便帶着哭腔道:“趙大人,我家夫人剛剛沒了,大人剛剛也暈了過去,眼下裡面亂作一團,您有事,煩勞還是改日再來吧。”

“趙夫人她……”趙俞看了一眼門內,沉默片刻,默默鞠了個躬道:“替我轉告你家大人,節哀順變,等府上事情忙定了,我再來弔唁。”

“是,奴婢一定轉告。趙大人慢走。”

離開了王家,趙俞一下子有些迷茫,牽着馬走到巷口卻不知道接下來要往哪裡去。此時他本應該回南國府,可他該如何面對府中的那些人呢?如果姚今此時醒了,他又該怎麼面對她?趙俞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茫然過,即便是他從現代穿越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也能夠坦然接受現實——可他剛剛為什麼會那麼衝動打暈了姚今?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是為了姚今的安危,還是為了什麼……

不知不覺中,趙俞竟然走到了金沙河邊,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拴好馬走到河灘上,看着流動的河面上一片斑駁星光,想起他們剛到彩雲城的情形,想起在這裡打撈密林石碑,想起放煙花的那個夜晚,過往種種如河水般在他腦中流淌着,這些記憶鮮活而深沉,似乎已經覆蓋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記憶,小南國、小南國的一切,這些早已經佔據了他生活的全部,他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和破壞這個地方,哪怕是有一點點可能性,也不行。

夜色漸濃,周圍越發寧靜,湖面上的水聲就越明顯,趙俞並不覺得吵,他聽着這水聲心中卻漸漸平穩下來,雖然恍恍惚惚仍舊不知該如何面對南國府的一切,卻也不像剛出府時那般不知所措——至少他可以肯定一點,不讓姚今去京城,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正當他獨自對着湖面發獃的時候,王相卻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他也是騎馬而來,遠遠下了馬,將馬和趙俞的拴在一處,他便快步走到了趙俞身邊。

“趙大人。”

趙俞一愣,見是他,訝異道:“相先生,你怎會在此處?你家中不是——”

王相的雙目深陷,下巴上一片烏青鬍渣,雖然面容憔悴神情哀痛,說話倒還算鎮定:“家中一切此刻璇女在打理,她說我這幾日沒怎麼休息,等喪儀上還需要我主事,便讓我先歇一歇。”

“王夫人既已仙逝,還望相先生節哀順變。”

“是,謝趙大人關心。”王相一揖回禮,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道:“聽家裡下人說趙大人來過我家找我,是有何事嗎?”

“沒……沒什麼……”

“趙大人,剛剛王相已去過南國府,也見過劉肖龍和趙幸了。”

“什、什麼?”趙俞一時心中有些莫名慌張,抬眼看了下王相,見他正誠懇地看着自己,趙俞不由自主地搖頭,“沒、沒有什麼!”

“趙、大、人!”

趙俞被王相喊得一驚,猛一轉身卻見不遠處拴馬的地方,趙升竟也來了,拉着韁繩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見他望向自己這邊,趙升也驚惶地喊了一聲:“哥哥!”

哥哥,哥哥……趙俞突然心亂如麻,許多往事突然一起湧上心頭:少年時兄弟二人一起逃學被父親罰打板子,趙升哭得殺豬一般,卻怎麼也不肯說是為了陪哥哥去捉蛐蛐;二十歲時趙升相中當時嶺州城中一個從商富戶的女兒,想要提親父親卻不允,趙俞自己便假稱長兄為父跑到女方門上提親,誰知那女子的兄長識得趙家,便認為趙俞假冒家長是騙婚,一氣之下將他一頓暴打,連同送來的聘禮一起轟了出門。晚間趙升看着眼角腫得老高的哥哥,氣得發誓再不惦記那女子,然而兜兜轉轉一年後,趙俞還是說服了趙父,為趙升將那女子娶進了門,這才有了今日趙升家的河東獅。

這些記憶原本是屬於那個真正的趙俞,那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然而現在的趙俞早已分不清哪些記憶是他的、哪些是自己的。對他來說,現在的自己和過去的趙俞,早就合二為一,看着弟弟站在遠處的樣子,趙俞突然不再迷茫,他朝着一旁的王相深深一禮,大聲道:

“相先生,不能讓殿下去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