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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不記得了!”姚今此刻已是完全放棄,雙手捂着臉,不打算再理那人。

“在長青宮,子渥的那間地下密室里。”溫子華的手那麼長,竟然一下子伸到姚今的頭上,慢慢撫過她那亂糟糟的頭髮,“那天你燒得渾身滾燙,不住地說胡話,嘴唇裂得流血,身上、腿上都起了泡。我嚇壞了,我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死亡,我害怕你就那樣死去,在我的身邊,在我的懷裡。”

姚今當然記得長青宮密室的事,那是她一度以為自己做過最傻的事,那天她和溫子華說過的話,也一度被她認定是自己說過最傻的話。姚今搖搖頭甩開溫子華的手,低聲道:“是啊,我那樣勸你、拼了老命救你,結果你也沒聽進去半個字,白費了我的一番好意。”

“你怎知我沒聽?”溫子華的目光突然一冷,迎上姚今明亮的雙眸,便又笑了起來:“跑題了。”

“呃?”

“說回第三次。”

“……隨你!”

“我給你喝水,你卻是無論如何都喝不進,這地方也沒有滴管——我迫於無奈,便只有用個土辦法,顧不上交叉感染的危險,將水餵給你。”溫子華的笑容暖暖地,雖然十分好看,可姚今從他臉上實在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迫於無奈”,恨恨地道:“倒還為難你了!”

“若是別人,那確實為難,但既然是你,我也還好。”

姚今見他笑的樣子實在可惡,惱怒地問:“就算前三次——前三次都算了!你剛才、剛才突然親、輕薄我!這算什麼!你一個堂堂大魏皇帝,跑到我小南國的地方來輕薄小南國的國主,你真是、真是——”

“真是什麼?”

“真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是嗎?”

“是!”

溫子華緩緩起身,背對姚今,他側過臉凝望夜空,一時並不說話。他的側顏在柔和的月光下像一尊青玉雕像,散發著淡淡溫柔的光澤。姚今抱着膝蓋看看他,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又低頭瞧瞧自己有些髒兮兮的鞋子,嘟囔着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句子,突然,她聽到有人說:

“我很想你,有時候,發瘋一樣想。”

這裡沒有旁人,這話也自然是溫子華說的,可姚今怎麼也不肯相信這個驕傲到天上去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她趕忙四下看看,指望着是不是有第三個人突然從水裡冒出來說了這句話,然而就在她左顧右盼沒看到半個人影的時候,那人又道:“我想,你終有一天會到我的身邊來,只是那一天到底要我再等多少時日,我真的很想知道。”

這句話讓姚今一下子警覺起來,她猛然起身,顧不得船身搖晃,大聲道:“我如今是小南國的國主,永遠也不會離開這九城一江!你想要我做的事我也都做到了,你還要我做什麼?!”

“我不要你做任何事,我只要你。”溫子華一步步走近姚今,直走到她面前,他的目光灼灼籠罩着她,看得她屏住呼吸無法言語,“你和衛燕此生再無一絲可能,他已經娶妻即將生子,以他的身份和能耐很快便會位極人臣,他這一生都不會離開李家的朝廷,他將和你永無牽扯。姚今,不要再執着你的小南國了!沒有了衛燕,這裡於你只是一座牢籠,一座孤島一處孤宅,誰與你晨鐘暮鼓?誰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跟我走,跟我離開這裡,和我一起到北方去,去看那百里青川萬里江山,那裡縱使永年大雪紛飛,我也會讓你那顆埋在冰天雪地的心,溫暖如春。”

“你……你沒有資格!”環繞在兩人周圍的溫柔與曖昧,在溫子華說出衛燕兩個字之後,瞬間被姚今撕了粉碎,她以一隻手抵在溫子華的胸口,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那樣有力,帶着無限的情意似乎要將她包圍讓她沉溺,然而她的冰冷從心底湧出直達指尖,瞬時生出一道冰牆擋住了眼前的一切,姚今一字一句道:“你、沒有、資格,評價我和衛燕的事。”

“你和衛燕,一個是脫離皇室擁地獨立的藩王,一個是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名義上李家宗室的女婿,你們兩個,還能有什麼事?”溫子華的語調一樣冰冷,卻用掌心的溫熱牢牢握住姚今那冰冷的手。

“有。至少,我愛過他。”姚今的回答迅速而果斷,然而她眼中的淚珠已漸漸盈滿眼眶,但卻始終不肯落下,她便用這樣一雙眼睛盯着溫子華,定定道:“我愛過他,他也是,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事。而你,你不懂,你根本不會懂。”

“若我也愛你——”

“不同!”姚今的否定不帶分毫含糊,“你與我,即便有過情意,可從一開始便摻雜了別的東西,一路走來我拼盡全力,卻從來都在你的計劃中、你的設計里,我與你,從來就不是勢均力敵。你一次次救我、助我,卻也一直向我隱瞞,一直利用着我的身份和我那對你來說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小聰明!這所有的一切,都太不純粹了,我沒有辦法相信你和你說的愛,我會不自覺去懷疑你是不是要我做什麼、你是不是早就布置了什麼、我是不是你全盤布局中的一顆棋子——就連收服追山島後陽櫻對我說的那些,我也曾懷疑是不是你授意!”

“我並沒有授意閩王后對你說什麼。”

但我會以為,我會以為是你讓慕容靖將那些事故意告訴陽櫻,而陽櫻自然希望我能得你垂愛,你們便篤定她會忍不住對我說出那些你為我做的、我卻不知道的事,我會感激涕零,對你生出愛意——”

“你是這樣認為我的?”

溫子華的聲音,冷得像千年冰川,他的眼中一片幽暗,猶如一頭受傷的獅子,雖然一動不動,卻充滿了危險的氣息。然而姚今並不害怕這樣的他,她用力而緩慢地從溫子華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對我和別人不一樣,你幫我的,我雖然不敢保證時日,但這賬記下了,就總有還清的一日。但溫子華,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你永遠不可能取代衛燕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是魏國的君王,我是小南國國主,這樣的身份註定你我無法如尋常男女一樣,我想要的東西你從來就給不了!縱然我姚今此生和衛燕情斷,縱然我一個人孤獨寂寥至死,縱然有一日我隨便找一人嫁了——但都不會是你,也絕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