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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出了宮,照舊在北街兜了好幾個圈子,明月輕車熟路地甩掉了幾名跟過來的暗衛。

她其實也不想這麼做的,暗衛受命要保護她的安危,若是自己出了差池,他們可都要遭殃。

但她要去的地方,要見的那個他,卻又實在不能被他們發現。

“但願病閻王只是打他們幾個板子……”

明月懷着這樣的內疚,一溜小跑去了北郊,她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附近好像有個山洞,說不定……他就住在山洞裡面?

山洞幽深,有水嘀嗒作響的聲音,不知是岩體上積累的岩露還是早先積下的雨水。

“呃……那個,你在不在?”

不知道那個怪人的名姓,明月撓了撓後腦勺,只好不甚禮貌地在山洞前這樣喊了出來。

應該不會有蝙蝠跑出來吧……

明月眨了眨眼睛,她耐心地等了差不多有一盞茶的功夫,見沒什麼回應,索性大着膽子溜進了山洞。

還不到黃昏,山洞裡也還沒那麼昏暗,很快明月就發現了那個怪人。他窩在一塊青石頭旁邊的角落裡,像是在打瞌睡。

“嗷!”

察覺到外來的氣息,本能的反應讓他在明月更靠近一步之前就睜開了眼睛,甚至大叫着朝明月發出了警告。

可一瞬,他就認出了明月,立刻又用那種半蹲半坐的姿勢坐在了原地,隨後又想到什麼似的,從身後拖出來了一個可以被稱為龐然大物似的東西,明月看不清楚,但她聞到了一股子甜腥味。

轉過了另一個方向,明月藉著寥寥無幾的天光看清了那是什麼,是一頭野豬,看樣子還是剛被捕殺不久。

“禮!禮!師!教話!”

明月似乎天生就對這被狼養大的怪人有着獨到的默契心意,甚至他一開口,明月就知曉他究竟在說什麼。

“拜師禮?沒想到你還當真了呢……好吧!那我……咳咳嗯,為師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明月不知道這世上其他的師父是怎麼教徒弟的,但她來做師父,就要把徒弟當朋友。

既然是朋友,自然是有福同享!

“嗷嗷嗷!”

“別怕!別怕!火用好了是不會受傷的!而且烤出來的肉也很香!不信你嘗!”

熟練地生火、去皮、割肉、架串……明月將她收來的拜師禮烤得里焦外嫩,冒出來的油滴在火里,柴枝噼啪作響,明月一邊安撫着畏懼火焰的自家徒弟一邊又將烤好的第一塊野豬肉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裡。

“好不好吃?”

“嗚嗚嗚……”

“那是自然!我這手藝可是北疆狼主舅舅親傳的手藝,就連那個總說自己比宮裡御廚會烤羊腿的燕王也未必比得上朕!”

明月沾沾自喜地說著,第一天教徒弟,她首先讓他學會了用火,順便給他取了一個“小狼”的名字。

是夜,明月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要從正門大搖大擺的進去,即便她是女帝,這也終歸是不好的。

“呼……好險好險,還好這邊留了一些宮服……”

該說是獨闢蹊徑還是熟門熟路?總之明月從一處宮牆攀緣而上,輕鬆躍過,最後穩穩落在了宮內的一處牆角。

不起眼的牆角里有一口破缸,破缸裡頭放了幾套宮人的宮服。

那是內侍李和預先給她準備好,放在那裡的,只不過常常都不是成套的,也不很合身。

“嗯?這位公公打擾了,請問現在哪邊還能出宮……門!”

這邊明月還在胡亂套着一件內侍的袍子,突然背後有一個年輕女子在問她話,明月驚慌失措地回了頭,倒把對方也嚇了一跳。

“現在宮門已經關上,出不去了,你把這些換上,快……隨我來!”

明月問也沒有多問,她只當眼前這年輕女子和她以前遇見過的那些女子一樣,是宮外的百姓或是大臣家中的女眷,進來私會侍衛,誤了時辰出不去了。

十三

“其實……”

“噓……你放心,有我在,那些值宿的侍衛就算看到你也不會怎麼樣。”

本是想要出宮卻迷了路的白清越,怕是想不到自己竟然誤打誤撞遇上了夜遊回宮的明月。

她想出聲解釋,可明月的手卻快了一步捂上了她的嘴,更是不由分說地拉着她繞過了一處小偏門。

白清越甚至連袍袖中某人剛剛給她的令牌都沒機會拿出來用。

說起來,白清越為什麼會出現在皇宮之中,又為何會留到這麼晚?

起因說起來也是有些可笑,今日酒館相聚的時候,她聽聞湯靈峰偶然提起家中收羅了不少孤本,一時竟大膽猴兒似的求他開開眼界。

這眼界一開,她這才曉得平常一起約酒喝茶談話本子的人居然是玄國的太鳳君!

這一點倒也無所謂,關鍵在於白清越今日又是一時管不住嘴,飲了果酒,人在藏書閣還沒待多久,便開始轉起了圈子。

按理來說,白清越喝醉的時候,她是記不清發生過什麼事的,可偏偏她現在清楚地記得自己在看到那幾千冊書的時候,興奮過度一邊向前走一邊轉圈圈的模樣。

真是丟人吶!

但是她好像還做了點別的什麼事情,是什麼?她想不起來了。

“到了!快進來!”

這邊白清越還在努力回想那失落的記憶,有那麼一瞬,她好像記得有人從畫中走了出來。然而,她剛剛想起一個模糊的影子,一直帶着她左轉右轉兜圈子的明月冷不防地扯着她的衣袖從一處窗戶跳進了某處宮殿。

“哎呦!”

“小心!”

出身大梁白氏,白清越乃至她祖上幾代都是捉筆為刀的文人,何曾有過像今日這般瘋跑的時候?

是以,從窗子跳下的時候,白清越一個腳軟,明月為了接住她,反倒被撲倒在地。

“嗯?你……你是女的?那怎麼會穿着小太監的衣服……”

同白清越一同跌倒在地,明月的內侍紗帽掉了,頭髮也披散開了,白清越一時看得出神,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記憶深處的那道影子好像和眼前這人有幾分莫名的相像,是因為她喝醉了還沒有完全清醒的緣故嗎?

“噓!別出聲,病閻王他來了,快和我一起走!”

將耳朵貼服在地,明月聽到了遠遠傳來的腳步聲,是每日到了寢時就會過來看一眼的湯靈峰和一眾內侍。

來不及作出任何的解釋,明月一手拽着還在愣神的白清越一邊又脫了自己的衣袍,胡亂塞進了附近書案或是牆角的花瓶里。

“你,你要幹嘛?!”

“噓,快躲好!別出聲!”

白清越感覺自從被眼前這不知底細的人帶着一路小跑,自己就像是只風箏,眼下更是又被她一甩塞進了床榻上的錦被之下。

“太鳳君駕到!”

“咳咳嗯……今日太累了,就說我睡了!”

“是。”

錦被之下,白清越只能透過一道縫隙看向紗帳外那不真切的動靜,聽到的不多,看到的也不多,卻足已讓大膽猜測出一個荒誕的故事。

“天吶!沒想到這大玄堂堂太鳳君居然金屋藏嬌!這藏的嬌還如此口味獨特?!”

天知道,白清越素日究竟是看了多少離奇的話本子,才這樣猜測湯靈峰與明月之間的關係,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個誤會了,此是後話。

且說這邊,湯靈峰聽聞宮人轉述明月女帝已經歇下,滿臉存疑,礙於男女有別卻也不好質問明月為何會晚歸,只好遠遠隔着紗帳望了一眼便轉身離去。

“回稟太鳳君大人,白姑娘並沒有出宮,人也……不見了……”

交待的事情沒有辦好,小內侍心神慌張,他從湯靈峰的臉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唯恐這病閻王會將他一口吃了,登時便兩股發顫。

“不必,她在明月那邊作客,待明日再送她出宮。”

很突然地,湯靈峰笑了,朝幾乎嚇破了膽子的小內侍擺了擺手。

他確實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方才隔着紗帳,榻上的明月今夜長了好長的個頭,就連腳都從錦被下露了出來。

不過,那雙腳上,是白清越的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