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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傷亡已出,陣亡二千七百餘人,傷三千六百餘人。”狄詠在給甘奇稟報着統計結果。

“什麼?大聲點!”滿頭是紗布的甘奇耳背了,所以大喊着。

狄詠立馬再加大音量:“大哥,陣亡了二千七百餘人,輕重傷患有三千六百餘人。”

“嘖嘖嘖……一日之戰,傷亡如此慘重,我方傷亡過六千,敵人必然在一萬四五,仗若是這麼打,還怎麼打得下去?”甘奇一邊說著,一邊摸着自己的頭,模樣着實有些滑稽。

狄詠嘆了一口氣:“是啊,我父也說,如此慘烈之戰,在西北都未曾見過。遼國這是瘋狂了,這燕雲當真對他們這麼重要嗎?”

“什麼?”甘奇又只聽了個依稀。

“大哥,我是說燕雲對遼人來說為何這般重要?”狄詠問道。

甘奇笑了笑:“燕雲十六州,幾百萬人人口而已,卻是他們的命根子。契丹已然不是以往的契丹了,契丹已然成了漢人,沒有了燕雲,讓這些契丹漢人去放羊嗎?他們還會放羊嗎?對於他們來說,若是草原與燕雲只能二者選其一,想來這些契丹漢人們寧願要燕雲也不要草原。”

狄詠恍然大悟:“哦,還是大哥高明,便是這個道理了,稍後我便把大哥說的這個道理說與父親聽。”

“嗯,你說話大聲一點。”

“哦,大哥,各部軍將聽聞您受傷了,都要來看望,父親那裡許多人都聚在了一起,也收攏了一些大補的東西,說是要送來,我父親都先擋住了,實在是人太多了,不僅軍將都聚起來了,就連許多士卒都聞信聚在了一起,都要來看望大哥,所以我父親想問一問大哥,要不要讓他們過來?”狄詠又加大音量問道。

甘奇聞言,立馬有了一些感動,不枉他治軍這麼久的那些苦心。主帥受傷,那些軍將要來看望倒是正常,但是連普通士兵都自發聚在一起要來看望這個主帥,這種感覺當著極好。

“教他們不必來看了,一日苦戰,都趕緊吃飽喝足歇息着吧,明日大早點兵之時,我自會出現在將台之上。”甘奇知道自己得對得住這些軍漢,以心交心,這些軍漢,將來可能也是甘奇這一輩子最大的倚仗。

“好的,大哥,我這就去回話。”狄詠禮別而去。

甘奇摸着自己的頭,咿咿呀呀呻吟着,這頭,是真痛,又暈又痛,腦震蕩的感覺,着實不好,還噁心嘔吐犯困,甘奇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顱內出血了,懂得太多了,就會如此神神叨叨,還怕自己是不是一覺睡下去,腦溢血就掛在了半夜。

甘奇一直覺得自己是不怕死的,是一個勇武之人,甚至每次以身犯險還會自我催眠,催眠自己勇武無當。

此時想來,人怎麼可能不怕死?能勇武者,不過都是這麼自我催眠出來的,也是這麼自己逼出來的,在那緊張之中,在那恐懼之中,帶着腎上腺素的自我催眠,讓自己去面對那屍山血海。

想來霍去病是如此,狄青是如此,狄詠也是如此,那些赴死之人,皆是如此。便是如此,才越發顯得這種品格的可貴,所有人都怕死,卻就是有人敢死!

千萬不要腦溢血了,甘奇帶着這種擔憂,迷迷糊糊誰了過去。

當見到第二天早上的陽光之時,甘奇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興奮之感,原因就是自己顱內沒有大出血。

將台簡陋,甘奇站了上去,依舊金甲在身,只是那鐵盔戴不進去了,腦袋上纏着的紗布格外顯眼。台下將士幾萬,擠得滿滿當當,這還是因為臨時校場實在太小,若是校場再大一下,此時古北關口禁軍、廂軍、萬勝軍、威武軍,至少有近十萬人,若是這麼多人都排列在下,那場面必然如汪洋大海一般,有山呼海嘯之勢。

權力在手,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麾下效死之人數以萬計。

甘奇上台,說了一番話語,鼓勵將士們奮勇殺敵,保家衛國。

待得甘奇一番熱情洋溢的話語說完,台下一眾軍將互相看得幾眼,史洪磊便出來說道:“還請相公安心養傷,今日大戰,我等必不負相公所望。”

這話有點感動人了,甘奇擺擺手:“小傷無妨,念及眾多同袍兄弟死傷無數,本相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史洪磊立馬又道:“相公願與我等同生共死,我等袍澤弟兄皆是銘感五內,但是相公畢竟是相公,乃是萬軍之帥,不可輕易以身犯險,此番得上天眷顧,些許小傷已然大幸。還請相公不上城頭,我等必與此關生死與共!”

甘奇抬手,正要接着拒絕。

卻聽台下一眾軍將皆是大喊:“還請相公放心,人在關在!”

“相公放心,人在關在!”

“相公放心,人在關在!”

人心可用,也很感動。

甘奇淚眼已來,站在將台之上,抬手拭淚,口中說道:“我甘奇甘道堅,能與諸位做了這輩子的同袍兄弟,實乃此生幸事!老天有眼,天佑大宋。我甘奇,拜謝諸位袍澤弟兄!”

甘奇說完,已然在將台之上單膝跪地,叉手拱下,大禮一個!

也許甘奇還帶着一些表演的性質,但是此時,更是由衷而出。有這麼好的軍人,是國家與民族的幸事,更是甘奇這個主帥的幸事。

甘奇早已是個政客了,對什麼事情都很理智,但是此時,他真的感動。

台下嘩嘩啦啦一大片,無數甲胄跪地之聲。

“末將受不得相公如此大禮。”

“是啊,相公,我等哪裡受得相公您的大禮!”

“相公威武!”

“相公威武!”

滿場幾萬人大喊,喊得甘奇耳清目明,喊得甘奇淚眼婆娑。

甘奇開口:“威武軍,萬勝軍,此而軍之下,戰死者,撫恤錢一百貫。傷者,依照輕重傷勢,發五貫到五十貫不等。重傷殘疾無以自養者,我將在燕京城內開辦一個農莊,保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甘奇又花錢了,一花就是上百萬貫。威武軍與萬勝軍,都是一線作戰部隊,而今陣亡者已然破了萬人,這就是一百萬貫的錢財,一百貫能幹嘛?能在汴京買十幾畝地,可以保一家老小一輩子衣食無憂,若是子孫都不敗家,甚至能保子孫都有一口飯吃,還能有結餘讀幾本書。

這個撫恤的力度,在這個時代已經值得起一條命了,興許還不止。雖然人命沒法用錢來衡量,但是絕大多數普通的底層百姓,一輩子都存不下一百貫錢。

不僅如此,甘奇還準備把燕京城南韓家的萬頃田地中的一部分拿來建一個農莊,養那些傷重殘疾之人一輩子。

這些對於軍人的待遇,對於後世來說,算不得什麼,也是應該的。但是對於大宋這個重文防武的時代,對於這個把軍人叫作賊的時代,真如神佛降世一般。

甘奇是在收攏人心嗎?

是的!

顯然有這方面的原因。

幾萬人的呼喊充斥在空中,綿延不絕……

“拜謝相公恩德!”

“相公威武,相公威武。”

“相公愛兵如子,實乃我等再造父母!”

“相公,您就是我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