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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黑子連連搖頭,臉上皆是淚水,怒問:“陛下,就憑得這些,就能把鄧鍾直接殺了?就因為那一封無名無姓的信?就因為廿二日夜裡宋饒當真來夜襲了?”

“還因為城內必然有姦細,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更因為朕派人去闥子去召他,他卻心虛不敢來。他鄧鐘不是姦細,何人是姦細?”麻龍加了一句,就憑這幾點,麻龍已然篤定鄧鍾是姦細了。

此時的鄧鍾,已然死得透透,沈黑子慢慢用手在鄧鍾臉上撫了過去,把鄧鍾死不瞑目的眼睛給閉上了。隨後再道:“當初狄軍師之事,千不該萬不該直接動手殺人,在這灤州城內,想殺狄軍師難如登,且不狄軍師身邊本就有許多心腹之人,就憑狄軍師在軍中的威望,也不能輕易直接動手殺他。萬事都還有一個退路,是和是戰,皆還有得分,哪怕最後還是一戰,也當與狄軍師有禮有節,狄軍師本也是一個情義之人。若是能談和,只要保得眾多兄弟還能留一點富貴,也未嘗不可。而今事已至此,大戰當前,不思眾志成城,反倒戰前殺心腹大將。陛下,大哥,您這是往死路上走啊!”

“沈黑子,豈敢在此妖言惑眾?難道你當真是狄詠的姦細?”麻龍更怒,抬手一指,得口沫橫飛。

“陛下,不若你也把殺了,就在這裡殺了!”沈黑子此時似乎一點也不懼怕,昔日燕京城裡,四個人為了不讓家人餓死,冒險密謀去放火搶糧,麻牛為首,沈黑子出的計策,鄧鍾第一個支持,劉闥子跟隨在後。火放了,糧搶了,遇見了一個人,挨了一頓打,從此一帆風順,甚至建起了一個國家。

而今,一個成了皇帝,一個死在了皇帝手上,一個成了殺死鄧鐘的直接幫凶,還有沈黑子自己,本以為是皆大歡喜,最後卻也間接成了幫凶。

真要起來,這個所謂的大燕國,麻牛最能信任的,其實就是另外三個人,其他人都是半路認識的,大多數人甚至都不能知根知底。

深黑子此時有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一個聰明人,與一群傻子在一起,有一種無力之福

沈黑子的話,聽在麻龍耳中,反倒讓麻龍有一種心虛之感,麻龍又道:“你莫道朕不敢殺你,若是被我知曉你也與狄詠暗中有勾結,便也怪朕不客氣。”

劉闥子還在一旁傻乎乎問道:“老沈,你不會真的是姦細吧?”

沈黑子抬頭看了一眼劉闥子,唯有苦笑搖頭,笑得與哭一樣,他慢慢使勁力氣抱起血泊中的鄧鍾,嘆了一口氣,轉頭:“走了,我走了,咱們都是泥腿子,出燕京城的時候,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的,以往我倒也從來不覺得那些讀書識字的人有什麼了不起,而今這麼久,我也學了字,能看得懂書了,才知道以往都是坐井觀。讀書饒手段,讀書饒聰明才智,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咱們吶,不是人家的對手。”

麻龍連連往前幾步:“黑子,你還敢胡言亂語,你再,朕絕不饒你!”

沈黑子轉頭看向麻龍與劉闥子,道:“城內還有姦細,肯定還有,但是你們卻找不出他們,這城門吶,總有一會被人從裡面打開的,那一,這大燕國就灰飛煙滅了,什麼帝王將相,什麼知州知府,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我回去等死,被誰殺都一樣。”

劉闥子聽得這一席話,還傻愣愣回頭與麻龍道:“陛下,我看老沈不像姦細。但是老沈好像是瘋了。”

麻龍似乎被氣得渾身顫抖,有一句話在嘴邊,聽得劉闥子的話語,卻又給憋回去了,他差點就出“來人吶,把沈黑子格殺當場!”。

沈黑子就這麼慢慢往外走,抱着一具屍體,走得踉踉蹌蹌,精氣神早已都空了,好似行屍走肉一般。

顯然,沈黑子也是自責的,鄧鍾信任他,所以聽了他的話,跟着他進了這個皇宮。但是鄧鍾還是死了,死在了對沈黑子的信任上。

還談什麼帝王將相與富貴?

城外還有看戲的人,卻是這看戲的人其實看不到戲,只能腦補猜測。

狄詠問甘奇:“大哥,怎麼城裡沒啥動靜了?按理咱們夜襲一番,總要出點大動靜不是?”

甘奇也皺着眉頭,道:“也不知道這羽箭到底往哪飛了。”

“大哥,要不要再想個辦法?比如,再給城裡射一封信?反正總要弄得他們人心惶惶才好。”狄詠出謀劃策。

甘奇想了想:“嗯,也行,再射一封信進去,罵人就行,罵背信棄義者,不得好死,城破之日必滿門抄斬。別的都不用寫。”

“嘿嘿,還是大哥高明!還往之前的地方射進去嗎?”

“嗯,就往之前的地方射進去。”甘奇道。

狄詠立馬動身去辦。

這信自然又射進去了,接到信的人自然就是之前與鄧鍾換防的劉闥子。

劉闥子教人讀了信之後,連就入宮了。

麻龍已然大罵:“還鄧鐘不是姦細,還他不是,鐵證如山。鄧鍾死了,沈黑子那麼傷心欲絕,沈黑子怕也不是好人。他們是不是一早就串通一氣了?啊?他們是不是早就都是姦細了?”

劉闥子又傻愣愣道:“大哥,我看老沈不像姦細。”

“你看不像?你那腦子能用嗎?若是連你都看得出誰是姦細了,那才是笑話。”麻龍如此一語,倒也得對,劉闥子的腦子是不好用的,只適合幹活,不適合思考。

劉闥子把頭一低,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腦子不好用,一貫以來他都只是跟在眾人後面出力,若是讓他自己動腦謀劃點什麼事情,只怕早已餓死街頭了。

所以劉闥子道:“那要不要我去把老沈叫來再問問他?”

“這種事情,你問他,他能承認嗎?”麻龍一臉鄙夷,又道:“你派人盯着他,盯着他的大帳,看他每都幹些什麼,看看他都見了一些什麼人。”

“哦,我這就去。”劉闥子答道。

沈黑子,親自拋了個坑,在城內一戶人家裡找來了人家壓箱底的棺材,又找人刻了碑,算是把鄧鍾厚葬了。

墳頭之前,沈黑子席地而坐,自斟自飲,淚水不止。口中還喃喃一些什麼話語。

“……悔不當初從山裡出來啊……若是就留在山中當那賊寇,也不至於到如今……”

“哪怕就在山裡面……咱也不招兵買馬,也不想着劫掠州府,就每日吃酒吃肉……”

“鍾哥,是我對不住你!”

“鍾哥,一切都變了……”

“一切都變了……”

“你,咱們為什麼就不能投胎生在富貴人家,打去讀書,長大了考進士做官,取個大戶嬌妻,買幾房歌舞美妾?”

“只願鍾哥此去,下輩子投胎到富貴人家,不受這般的苦……”

着着,喝着喝着,也就醉了,躺在了墳墓邊上,一眾親信軍將侍衛,把沈黑子抬回大帳之鄭

也就亮了。

城外熱火朝,伐木,造梯,甚至還調來的匠人,開始打造雲梯車以及投石機。

甘奇似乎有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時間暫時還夠用,契丹人動員全國,準備全力一戰,至少還有兩個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