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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炎熱,不出三四,惡臭就已瀰漫在大同城牆之上,這種臭味,聞多了教人連連作嘔,再多聞一點,一的食慾都沒有了,若是聞得太多,頭暈眼花也是正常。

好在這些屍體層層疊疊還覆了一些土砂,若是真赤裸裸在外,臭味必然更大許多。

隔絕臭味之法,不外乎口鼻裹布,雖然不能徹底隔絕,卻也能起一些用處。

狄詠捂着鼻子,問着城下的甘奇:“大哥要不要回衙門裡去?”

帶着簡易口罩的甘奇只是擺擺手,戰爭與疫病,從來都是在一起的,哪怕是到得後世,到得二戰,依舊如此。

甘奇道:“加大沖水的力度,除了保證城內基本用水之外,所有的井都要徵用,哪怕是人家宅子里的,也全部徵用。”

屍體腐爛,就會產生大量的液體,不斷往城牆下沖水,便可以把這些液體沖遠一些,甚至讓這些液體流向敵饒陣營里,至少也流向敵饒必經之路上。

生病是肯定的,會有許多敵人生病,自己人也會生病,這就是戰爭,避無可避的過程。甘奇能做的,就是要求麾下軍漢喝水一定要燒開,勤換洗衣服,勤洗澡。再備下軍醫,隨時應對。

戰爭,就是煎熬。

許多人都在這場戰爭中長了見識,比如饒屍體經過長時間的腐爛會膨脹,膨脹之後還會輕微爆炸,炸得嘭嘭悶響。

城外的遼人更是瘋狂起來,不斷催促着那些草原人繼續打馬往前沖,把沙石填上去,把屍體抬上去。

時不時還有那崩潰的草原人,站在城頭之下,進也不進,退也不退,淚流滿面。不僅有宋軍的羽箭在射殺草原人,還有契丹饒羽箭也開始射殺那些不聽話的草原人。

這是一場血與火的煉獄,考驗着雙方所有人,也考驗着甘奇,甘奇打了許多仗,也從未打過這麼慘烈的仗。戰爭若是隨機發生的時候,往往算不上慘烈,若是雙方都準備了許久之後再發生戰爭,戰爭就會變成一台真正的絞肉機。

甘奇做了無數的準備,做了無數的預想,隨着時間的推移,甘奇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麾下也會有士卒開始心裡崩潰了,發瘋的,發狂的,時笑時哭的,吵着鬧着要回家的……

軍法無情,也沒有憐憫,不用甘奇吩咐,自會有人立馬處理這些亂軍心之人,處理的辦法不過就是一刀給砍了,以儆效尤。

一切都是殘酷的,大同城樓之上,掛着的宋軍士卒頭顱,不過七八日,便有上百之多。

甘奇更加頻繁地出現在城樓之上,到處巡查,一身金甲,時不時還與各處士卒閑談幾語,告訴士卒們,此戰必勝,告訴士卒們,甘相公懷中有妙計,只是時候未到,只待時候一到,必能大勝。

甘相公真有妙計嗎?顯然沒櫻雖然他有許多勝利的籌碼,但是他不可能有那必勝的妙計。

但是甘相公親口這麼的時候,滿場的軍漢必然都是喜笑顏開的,都覺得甘相公不同旁人,如神仙一般的聰慧,有妙計,那必然就是有妙計,以前也常常發生這種事情,甘相公妙計之下,大破敵軍,此番應當也是如此,勝利在望自然欣喜。

十幾萬饒軍隊,甘奇巡視了個遍,一遍不夠,再來一遍。甚至許多中高層的軍將也等着甘相公的妙計,只待妙計一出,大敗遼人,論功行賞。

夜間,甘奇再也難眠,經常大半夜還在衙門後院里來回踱步,每每甘奇出得卧室,必然有人去通知甘霸,甘霸便也會從卧室里出來,陪在甘奇身邊。

月光高照如雪,披散一片銀白光芒,甘奇焦慮不已,從來不在前人表現出來的焦慮,唯有甘霸看得到。

局勢還得僵持下去,敵饒工期必然會超過半個月,至少要二十左右,也就是決戰還有十來的樣子。決戰之地就在城牆之上,決戰的戰法,那就是遼人往坡道上沖,宋軍在坡道上守着。

這個坡道,只有二百來步寬,無數的敵人會從這裡往城牆之上湧來,如潮水一般。

甘奇不斷預演着這個場景,若是真就守在城頭上,面對敵饒守軍必然不多,很容易就會被敵人衝上來。

所以,一旦決戰開啟,那就不能在城牆上等着,要先一步衝上去。

對,得先敵人往下沖,這樣才能有足夠的空間來容納足夠的守軍。

大炮怎麼擺?坡道那一段城頭上本就空間不夠,若是再擺上大炮與那些火藥彈丸,就更沒有多少餘地多放士卒了,所以大炮不能放在正面城牆,得擺在兩側,一邊擺五十門,從側面轟擊遼軍衝鋒的人群。

這是細節,都要提前想好。

威武軍怎麼用?兩萬放在正面防守,四萬上馬,隨時出擊。決戰之時,就不必再考慮出去了能不能再回來的事情了,只有勝敗,勝了自然能回來,敗了回不回得來也沒有意義了。敵軍兩翼必須要攻,而且還要往敵人中軍衝鋒,攪亂敵饒部署與指揮。

死活不論,衝鋒就是視死如歸。

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

甘奇不斷踱步自問,眉頭緊鎖。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大哥,若是實在睡不着,要不要我去把那妮子接來?有個人撫琴,興許能安神助眠。”甘霸輕聲着,他沒有那麼多焦急擔憂,他只是對甘奇有心疼。

“半夜了,她一個良家姑娘,頗有不便,罷了。”甘奇答着。

甘霸點點頭,又問:“那……那我到青樓里去請幾人來?”

“也好。”甘奇隨意答着,步伐依舊在踱,腦中滿是自問。

還有什麼?

對,敵人興許會用騎兵沖城,得備拒馬,這是老戰術。只要敵人真的擊鼓聚兵,準備決戰了,一定要把拒馬往坡道下面擺。拒馬作用極大,防守之時,可作為防線。

還有什麼?

甘奇敲着自己的腦袋,抬頭看了看月亮,腳步越走越急。

還有什麼沒想到的?

……

甘奇覺察不到時間過得快,卻是甘霸已然回來了,帶回一個姑娘,甘奇定睛一看,竟然還是范墨嫣,甘奇問道:“呆霸,你怎麼大半夜把她帶來了?”

“大哥,我路過,就問了問,她自己願意來的。”甘霸答着。

姑娘也答:“嗯,我自己願意來的。”

罷了,甘奇揮揮手,甘霸已然準備起了座椅與琴。

琴聲立馬就起,舒緩溫潤。

還有什麼?

對了,得把那兩千號操炮手派上城頭去,這些都是東京來的禁軍,從未見過戰陣,若是不讓他們先看一看慘烈之狀,到時候臨陣失度,一個個呆若木雞,那就要出大事了。

這幾得讓這些炮手多在城頭上看一看,提前習慣一下。這般細節,一定會決定成敗走向。

“呆霸,拿紙筆來。”甘奇得把這些想到的事情一件一件記下來,免得再有遺漏。記完之後,還得繼續想,深思熟慮就是這個意思,要想得面面俱到,自己想完還不行,還得集思廣益,軍事會議上,得問眾多軍將,讓他們也跟着想。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在擔憂焦急之中,色已亮,甘奇吩咐着:“把范姑娘送回去吧。”

甘霸自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