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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言邦重重地捶了一下月洞門的門框,醋缽兒大的拳頭上立時砸得都是血。

安子常嘖嘖一聲,“我不管你們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他頓了頓,看向杜恆霜的方向,語帶讚賞地道:“那個姐姐,倒是有些意思……”

許言邦沒有接安子常的話茬,而是換了話題問他:“上次我和我大哥托你查的事,查的怎樣了?”

安子常收了嘻容,正色道:“去你屋裡說話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許言邦帶着安子常來到自己住的院子,來到堂屋,將門大敞着說話。院子里的人員走動一目了然。

安子常就低聲道:“從給你娘診脈的大夫,到藥鋪的掌柜、夥計,以及後來負責給你娘收殮的殮婆,我都一一盤查到了,確無可疑。——你娘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自殺的。”

許言邦的眉頭一松,接着馬上又攏得緊緊的,“他們是不是說的實話啊?”

安子常兩隻手捏得啪啪響,對許言邦道:“小表弟,你表哥我的手段,你要不要嘗一嘗?看看你會不會說實話?”

許言邦忙連連擺手,“好了好了,我信了。不過,也要我大哥信才行啊。他一直認為,是我那老爹貪花好色,害死了娘親,才讓……那女人進門的。”

安子常攤攤手,滿臉的無可奈何,“我爹做出這種事,不奇怪。但是也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做出這種事好不好?況且你娘是大周的郡主,說起來,她了無生趣,也跟我有那麼一點點關係。”

許言邦也嘆氣,琢磨了半天,苦笑着道:“這個,大概也不能怪你。我娘是大周郡主,大周皇帝,卻是死在你手裡……”

安子常微微笑着摸了摸下頜,並不反駁。只是對許言邦道:“所以啊。你相信我的查訪結果吧。如果你娘真的是被你爹和那女人害死的,我第一個去幫你報仇。再說,你爹他繼娶的是個商人的寡婦,還等了三年才娶進門。又不是要立馬弄死你娘。好攀附富貴。另娶高門。”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里已經帶了幾分刻骨的冷戾。

許言邦拍拍安子常的肩膀,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安子常的娘親。是許言邦和許言輝的姑母,可惜已經在五年前過世了。

“不說我了,你去想想怎麼跟你大哥說吧。我回府去了。”安子常笑着告辭。

許言邦忙道:“你還是住到我們府里吧。你那個宅子,空蕩蕩的,據說還鬧鬼,你不滲得慌啊?”

安子常放聲大笑,“鬼都怕我呢,我怕什麼鬼啊!”

許言邦想起安子常的綽號“鬼見愁”,也忍不住笑了。

不過安子常笑聲一歇,就點頭道:“不過你說的不錯,我是應該搬到你們府上,跟親戚一起住,大家親香親香。”

許言邦大喜,忙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我去跟爹說一聲,趕緊在外院跟你收拾個院子出來。”

安子常笑着離去,很快命僕婦給他收拾了東西,住到許紹的司馬府。

到了晚上,杜恆霜和杜恆雪去給方嫵娘請安。

方嫵娘和顏悅色地跟杜恆雪說了幾句話,就讓她先走,單把杜恆霜留了下來說話。

杜恆雪有些不放心,一路偷偷回頭看了好幾次,看見姐姐杜恆霜低着頭站在娘親面前,娘親似乎在訓她,不由想起白天的事,心裡一緊,對自己的丫鬟道:“二少爺在哪裡?能不能帶我去見他?”

那丫鬟遲疑着道:“二少爺住在外院。現在掌燈了,二門已經落匙,出不去了。”

杜恆雪只好作罷,看了看滿天的星辰,在抄手游廊上站着,打算等杜恆霜一起回綉樓。

方嫵娘的屋子裡,她正苦口婆心地對杜恆霜說道:“霜兒,我知道你疼愛妹妹,可是也要有個分寸。你可知道那安子常是誰?你竟然敢傷了他!你知道,我今天聽見這個消息,嚇得魂飛魄散,幾乎快給老爺跪下了,只想保你一命,讓我做什麼都是肯的。幸虧老爺說,安子常還給他幾分面子,沒有放在心上,我才鬆了口氣。不過老爺說了,以後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你只能躲着那安子常,切不可再生事端。若是再有事,就連老爺也護不住你了。”

杜恆霜兩隻手捏着裙踞上面的玫瑰佩揉來揉去,低垂着頭,雖然沒有說話,可是方嫵娘也感覺得到,她滿身的不服之氣。

“唉,說與你知曉也無妨。你可知道,那安子常都做過些什麼事?”

杜恆霜搖了搖頭,“娘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方嫵娘的聲音放得更低,“五年前,大周的德禎帝駕崩,你知道吧?”

杜恆霜點點頭,“整個洛陽城都掛白服哀了,我當然知道。”

“這德禎帝,就是安子常親手殺的。他是拭君之人啊!——你怎麼敢得罪他?還傷了他!”方嫵娘看着杜恆霜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一樣。

杜恆霜也有些慌了,“啊?真的嗎?他為何拭君?這……這……”她想說誅九族之罪,可是大周早在八年前,就名存實亡了。各地義軍割據,群雄並起,這個大周,早就不是八年前的大周了。

德禎帝駕崩之後,大周正式分崩離析。

齊國公齊伯世才稱了齊王,招攬了更多的能人異士,正在不斷收編造反的七十二路反賊。

方嫵娘見杜恆霜有些怕了,才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想知道為何?”

杜恆霜連連點頭。

“我也是老爺告訴我的。安子常的娘親,就是老爺的嫡親妹妹,那也是個可憐人。她嫁給安國侯十幾年,生兒育女,伺候公婆,打理安國侯府,事事妥帖。可是安國侯為人風流,喜愛拈花惹草,府里收了十幾房妾室,還在府外勾搭。後來居然跟大周的公主勾搭上了。那公主是寡居之人,耐不得寂寞,本不想再嫁人,但是架不住安國侯風流倜儻,竟然讓公主非他不嫁。德禎帝很寵幸那位公主,同意為她賜婚。安國侯為了儘早娶公主進門,就給他的妻子下了毒,將她毒死。”

杜恆霜低低地叫了一聲 ,“怎會如此?他想另娶,直接休妻就是了,為何要奪人性命?”

方嫵娘苦笑道:“休妻,你以為我們老爺會答應嗎?沒有犯七出,想休妻是不容易的。再說,為了娶公主,就休妻,讓公主的面子往哪裡擱?”

杜恆霜不滿地嘀咕道:“那把人家毒死了,公主就有面子了?——讓人知道,可不是丟面子,而是要下大獄的!”

“你這孩子,怎麼就知道鑽牛角尖?他把自己的妻子毒死,當然是以為這樣做,沒人會知道啦。大家也都以為安國侯夫人是病死的。只有她的兒子,也就是安子常,查出來不對,一怒之下,聚集了兵馬,直接殺進德禎帝的行宮,將德禎帝斬於劍下,同時也殺掉了所有跟着德禎帝駐蹕行宮的大周皇室中人,包括那個跟他爹勾搭成奸的寡居公主。”

杜恆霜驚訝地抬起頭,忍不住贊道:“如此快意恩仇,想不到這安子常,還是個好樣兒的。”

“好樣兒什麼?!”方嫵娘惱了,“你這孩子怎麼是非不分啊!這安子常在行宮殺了所有的大周皇室中人,然後又回到家,把自己家殺得乾乾淨淨,包括他爹,還有他爹的那些侍妾,和他庶出的兄弟姐妹,統統都死在他的劍下!”

杜恆霜倒抽一口涼氣 ,“那是太過了些。”

方嫵娘欣慰地點點頭:總算聽進去了。

“殺他爹也就算了,旁的人可都是遭受了池魚之殃。”杜恆霜惋惜地道,聽得方嫵娘剛剛放鬆的臉色,又黑了一半。

“什麼叫殺他爹也就算了?!——殺父拭君,就是個不忠不孝之人。這種人,咱們惹不起還躲得起。你可千萬別給我惹惱了,聽見沒有?”方嫵娘沒有法子,只好直接命令杜恆霜。

杜恆霜想起安子常在伽藍寺說過的話,“……我也想安家絕嗣……”原來是這個意思。

“聽見沒有?!”方嫵娘恨不得拎着杜恆霜的耳朵讓她聽話。這個大女兒,真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真不如趕緊讓她出嫁算了……

這個念頭在方嫵娘心裡一閃而過,就趕緊否認了。女兒才十四歲,可不能這麼早嫁人。她就是再氣人,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自己不疼她,還有誰疼她?

方嫵娘禁不住想起最疼杜恆霜的杜先誠,不由怔忡起來。

杜恆霜看了方嫵娘一眼,起身屈膝行禮退下了。

帶着丫鬟來到抄手游廊,杜恆霜看見杜恆雪還帶着丫鬟在那裡等她,忙笑着道:“已是十月里,晚上天冷,你別凍着了。”

兩姐妹說說笑笑,一起往前行去。

前面不遠的地方,一隻白色的小動物一閃而過,往她們這邊竄了過來。

杜恆霜不動聲色地停住腳步。

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狐狸鑽進了她的裙子底下瑟瑟發抖。

幾聲狗吠聲跟着傳了過來,正是許紹的庶女二小姐養的那隻叭兒狗,不知道追什麼東西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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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色e_an打賞的靈寵緣加更送到。未完待續。/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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