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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瑞生的模樣生得跟蕭祥生有七分相似,只是個頭矮的多,身形也單薄得多。這些年來,以前蕭家分家的時候,蕭瑞生分給他的那份家產被他折騰得差不多了。家裡小妾庶子一大堆,過得不甚寬裕。嘻嘻笑着的時候,總是眼神亂飛,模樣再周正,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猥瑣。

龍香葉從來就看不上蕭瑞生。如今聽說就算是嫁給蕭瑞生,連正室都做不了,還只能做二房,也就是有些名份的妾室,氣得哭了起來,從碧紗櫥里下來,香雲紗的羅裙和半臂飄飄蕩蕩,風韻猶存。

“及哥兒,你聽聽他都說得什麼話?你就算想娘嫁給他,人家都不願意要呢。——娘去給他做二房,你臉上可有面子?”龍香葉對着蕭士及說話,恨不得啐蕭瑞生一口。

那媒婆在旁邊聽了,忙道:“老夫人,這您就不知道了,弟娶寡嫂,都是做二房的,很少有做正室。——若是老夫人想做正室,我先前說的三家就不錯,李家、張家,還有梅家,都是正室,其中梅琴師從未娶妻,您一去就是原配正室!”

龍香葉聽不下去了,瞪着那個媒婆道:“這些人家的婆婆如此狠,你讓我嫁過去,是何用意?”

那媒婆叫起撞天屈,“喲,老夫人,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您也是做婆婆的,當然知道婆婆讓媳婦立規矩是天經地義的,您不是最守規矩的嗎?怎麼還挑剔起長輩來了?”

龍香葉被噎了一下,拿團扇在面前擋了半張臉,虛張聲勢地道:“這婆婆都把媳婦打死了,還說沒什麼,您這做媒人的,就這樣坑蒙拐騙?”

媒婆被臊了臉,訕訕地道:“老夫人好鋼口,都說老夫人是最嫻靜守禮懂規矩的,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呢……”

“你……!”龍香葉氣得不知如何還嘴,轉頭看向蕭士及道:“你去把泰哥兒叫過來,這種事,不能你一人說了算。”

蕭士及淡淡地笑了笑,看着龍香葉不說話。

他的笑容看得龍香葉心裡發虛,只好目光閃爍着看向別處。

媒婆在旁邊笑着道:“老夫人若是守禮之人,怎會不知沒有了老爺,這家裡,都是長子說了算的?——大爺既是嫡,又是長,你們家,當然要聽他的了。叫你們家二爺來有什麼用啊?”

蕭士及這才發話,“娘,如果您不願意挑二叔,就在剛才那三家挑一家吧。——早些挑好,我也好給您辦嫁妝。”說著,又對外面的蕭義發話,“去把大少奶奶請過來,就說有要事,讓她過來一趟,順便把我當年送給她的九連環匣子拿過來。”

蕭義應了,急匆匆跑去蕭士及和杜恆霜住的院子。

杜恆霜已經命下人收拾好東西,準備要回娘家去了。

聽見外院大管事蕭義求見,杜恆霜便讓他進來。

蕭義跨進正屋的門檻,抬頭看着杜恆霜頭上戴着一個長長的幕離。淺灰色輕紗從頭頂的帽檐一直垂到膝蓋,將她整個人罩得嚴嚴實實的。她戴着幕離,當然是為了遮掩臉上的傷痕,也為了一會兒回娘家。

“大少奶奶您這是要去哪裡?”蕭義很是奇怪,趕着問了一句。幕離是大齊的大戶人家女子出門的時候戴的遮擋面容和身形的帽子。

杜恆霜笑了笑,沒有多說,只是問道:“蕭總管有事?”

蕭義知道自己多嘴,忙道:“是這樣的,大爺在老夫人房裡,現下要請大少奶奶趕緊過去一趟,還說要讓大少奶奶把九連環匣子拿過去。”

杜恆霜本不想去,但是聽說又要把那九連環匣子拿過去,倒是有了些興趣,暗忖不知道蕭士及在搗什麼鬼。

那九連環匣子機關重重,一旦外面用特殊的鎖頭鎖上,裡面的機關就起動了。就算有人拿到鑰匙把匣子打開,裡面的九曲連環也能讓人昏了頭。裝在裡面的東西,得要一層層把匣子拆了才能拿出來,所以叫九連環匣子,。這匣子是前朝有名的工匠打造,不知蕭士及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送給了杜恆霜。杜恆霜閑暇無事的時候,喜歡把這匣子拿來拆卸重裝,玩得很來勁兒。

“大爺為什麼要這匣子,你可知道?”杜恆霜一邊讓知畫去取匣子,一邊問蕭義。

蕭義確實不知道,老老實實搖頭道:“大爺做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小的不知呢。”

這馬屁拍的也太厲害了。

杜恆霜暗暗腹誹蕭義,從知畫手裡接過九連環匣子,帶着知畫和歐養娘,還有幾個健壯的婆子,跟着蕭義一起來到龍香葉住的上房。

杜恆霜還是第一次來到龍香葉住的院子。

進到正屋,蕭義不許知畫和歐養娘跟着,只讓杜恆霜一人跟他進去。

杜恆霜有些生疑,不肯一個人跟他走。

蕭義只好對裡屋大聲回報:“大爺,大少奶奶來了。”

過了一會兒,屋裡響起腳步聲,蕭士及掀開帘子,從梢間露了臉。

看見杜恆霜帶着齊膝的幕離,蕭士及的眼神黯了黯,走過來扶着杜恆霜的胳膊道:“先跟我進去再說。”

杜恆霜心軟,對着在旁邊伺候的知畫和歐養娘使了個眼色。

知畫會意點頭,讓杜恆霜放心進去。如果有不妥,她們會在外面照應的。

杜恆霜放了心,跟着蕭士及進到梢間,穿過暖閣,掀開雕花地罩的帘子,來到龍香葉的內室。

龍香葉站在她的大床邊上,離她不遠的地方,站着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看樣子像是媒婆。還有一個男人,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對着龍香葉陪笑。

杜恆霜還是小時候見過蕭瑞生一次,早就不記得他的模樣了,徵詢地看向蕭士及。

蕭士及扶着她的胳膊,從蕭瑞生身邊走過,來到龍香葉不遠的地方站定,給杜恆霜介紹道:“這是二叔,我爹的親弟弟,你還記不記得?”

說起名字,她就記起來了。而且她也記起來,蕭士及一向不待見這個二叔,今日怎麼請到老夫人的內室來了?倒是有些蹊蹺。

蕭瑞生這才知道,這個戴着長長幕離的女子,就是蕭士及的新婚妻子,忙搶上一步,對杜恆霜打躬作揖,十分殷勤,倒是要百般討好一樣。

杜恆霜微微屈膝還禮,又見龍香葉倚在雕花拔步床的床沿柱子旁站着,不若往日氣定神閑地貴婦人作派,倒是一臉惶恐不安,杜恆霜更覺不對勁。

蕭士及就對龍香葉頷首道:“娘,那就這樣說定了。您改嫁給二叔做二房,我這就親自寫婚書,您和二叔畫押,大媒是現成的,可以馬上在婚書籤押。”

龍香葉是給蕭瑞生做二房,算不上明媒正娶的正室,又是二婚,無須三媒六聘等過大禮的程序。

兩人寫好婚書,再去官府上檔子,就生效了。

杜恆霜聽得心頭大奇,狐疑地透過淺灰色的輕紗幕離看向蕭士及,忍不住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