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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妻?”蕭士及下意識重複一句,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麼我前妻?”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片陰霾,像是要狠狠教訓那些膽敢拿杜恆霜打趣的人。

那前來換班的護軍沒有覺察到蕭士及臉色的變化,他看向那老護軍,眉飛色舞地道:“胡伯,您還不曉得吧?我才剛在營里聽說的,說是這一次秦州大捷,單人獨騎退敵的英雄,原來是柱國侯以前的夫人!您說,那不是蕭大人的前妻是什麼?”一邊說,一邊回頭對着蕭士及笑。

扭頭卻看見蕭士及越來越陰鷙的神情,那護軍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道:“蕭大人,您這是怎麼啦?”說完才發現自己太不像話了。蕭士及的妻子被逼和離,人家心裡肯定不好受,自己還去揭人家的瘡疤……

那護軍忙換了語氣,連聲道:“蕭大人,蕭大人,是我沒想清楚,您別多心。不過,那戰功是板上釘釘的,陛下已經諭旨崔侍郎給杜娘子擬封賞呢!”

蕭士及又是一驚,一把抓住那護軍的脖領,沉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再說一遍!”

那護軍被蕭士及的神情嚇得直哆嗦,上下兩排牙齒咬得咯嘣響,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老護軍胡伯忙抓住蕭士及的胳膊,皺着對蕭士及道:“蕭大人,你這是怎麼啦?”

蕭士及深吸一口氣,鬆開手。冷冷地道:“他胡說八道,還不該打?”

“我哪裡胡說八道了?”那護軍很是不滿,揉了揉被蕭士及抓痛的脖子,道:“你去打聽打聽,滿長安城都傳遍了,還能有假?”說著,又覷着眼睛上下打量蕭士及,不滿地道:“蕭大人,您擺這幅臉色給誰看啊?”

蕭士及卻沉浸在震驚當中: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難道真的是霜兒……在秦州巧計退敵?!還射殺突厥可汗?!

茫然間,蕭士及想起那一日。他追出長安城。霜兒卻不顧而去,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給他。他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肯相信霜兒真的離他而去這個事實,忍不住在後面追着她的馬車。爬了一座又一座山。長安城外十八座山。都有他追趕霜兒的腳印……

那時候,他還在為霜兒的安危深深擔憂,擔心她國色天香。在外面會被不懷好意的男人覬覦……擔心她識人不清,會被人騙財騙色……擔心她熱情單純,會被居心叵測的人傷到痛徹心扉……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杞人憂天?

難道,真正看錯人、識人不清的那個人,其實是他自己?

這個認知如同一個大錘一樣砸在蕭士及心上,讓他又有快要窒息的感覺。

見蕭士及緊抿着唇不說話,那護軍很是不舒服,嘟嘟囔囔地道:“……哼,我就看不上他那樣兒……好好的媳婦兒,又好看又有本事,就這樣白白地給人逼走了,要說跟他沒關係,打死我也不信!”

胡伯聽了這話,忙威嚴地喝道:“住口!這天還沒黑,你還沒灌黃湯呢,怎地就說起胡話來了?”

那護軍梗着脖子指着蕭士及道:“難道不是?陛下能下那樣的聖旨,太子殿下能把那什麼穆三小姐塞給他,還不是他自己招來的!大家誰不知道,他在江陵的時候,還給那穆三小姐送銀子來着,十萬兩銀子啊!您老八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吧?他就那樣大咧咧地給那女人送去!那時候咱們還不認識他,也都猜他肯定跟那穆三小姐有一腿!如果不是這樣,太子怎會吃飽了撐的把那女人塞給他?我看啦,他媳婦八成不是被陛下和太子逼走的,而是被他氣走的!”

“就你聰明!你還多嘴!”胡伯大急,忍不住在那護軍後腦勺拍了一掌。

“哎呦!胡伯,您還真打啊?您也別說我胡說!您看他媳婦那麼大本事,連突厥人都能巧計退敵,還能有什麼東西難到她的?這樣的女子,怎會被一道聖旨嚇跑?!”那護軍更加不滿,嚷嚷的聲音更大。

蕭士及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像是在專心傾聽,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聽進去,整個人如同泥塑木雕一樣。

他本來以為這些人都認為是陛下和太子逼得他們夫妻分離,卻原來,這些人心裡都有一本帳?

他當然知道杜恆霜為什麼自求下堂。可是現在被這些人赤裸裸地說出來,就像揭開他最隱秘的瘡疤一樣,讓他頓時有無地自容之感。

胡伯看見蕭士及的神情,也有幾分不忍,忙道:“蕭大人,不管怎麼說,杜娘子這一次解了秦州之圍,咱們這些當兵的,都感激她。兵凶戰危,她救的都是人命啊!——蕭大人您放心,陛下一定會好好封賞她的。說不定陛下一高興,就讓她跟蕭大人複合了。”

蕭士及苦笑一聲,心道就算皇帝下旨,霜兒不肯的事,也沒人能逼她。她向來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可恨自己過了這麼多年,才明白過來,實在是晚了,太晚了……

想到這裡,蕭士及有些意興闌珊地搖搖頭,默默地取下自己的腰刀拿在手裡,轉身要離開南城門。

一抬頭,卻看見安子常立在不遠的地方看着他。

“士及,跟我去喝兩杯。”安子常穿着一襲深藍色袍服,慢慢走了過來。

另外兩個護軍忙給安子常行禮:“見過安國公。”

安子常點點頭,笑着對他們點點頭,“士及在這裡,多蒙各位照顧。”說著,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扔到那老護軍手裡,“一點酒錢。去跟兄弟們吃酒吧。”

“好咧!多謝國公爺!”那兩個護軍大喜,忙對安子常謝了又謝。

安子常笑着帶蕭士及去南城最好的酒樓吃酒。

蕭士及不是吃不起這裡,只是自從杜恆霜走後,他做什麼都沒有興緻,包括吃喝,每日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和以前相比,他瘦得很明顯。

安子常看了看他,向過來招呼的小二吩咐道:“來個乳釀魚、八仙盤、箸頭春、遍地錦裝鱉。再來一道通花軟牛腸、光明蝦炙、白龍曜、小天酥,還有三套魚圓、五香餚肉、三鮮魚肚、牛肉絲煮筋、菊花腦、八寶葫蘆鴨、捲筒羊肉。都端上來!——再上你們酒樓最好的酒。”

那小二咂舌。忙道:“客官,你們就兩個人,能吃得了這麼多嗎?”。

“吃不了帶回去吃!廢話那麼多!”安子常一瞪眼,那小二忙點頭哈腰地道:“大爺莫生氣。小的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說著。便下去吩咐廚房做菜。

很快冷盤和酒先送了上來。

安子常給蕭士及斟酒,道:“看你這陣子也頗為煎熬啊,瘦成這樣。何必呢?”

蕭士及沒有說話,捧起酒杯,一仰脖兒喝了滿杯,又自己拿酒瓶過來滿上。

安子常自己懶得吃,就是找個地方跟蕭士及說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