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綠柳成蔭,灌木蔥鬱,天氣已經在立秋以後漸漸涼了下來,沒有暑氣的煎熬也就多了一些愜意。
鄰近水邊的地方,一根魚竿長長的伸在河面上,看不清的根釣線在無形中將一片漣漪輕輕漾開,突然之間水花飛濺,一尾白鱗鱗的魚就被拽了上來,幾多掙扎之後還是徒勞無功的被甩上了岸邊的草地中。
謝成肅微微一笑,心滿意足,這大半天的沉悶也真是沒有白挨,他本不怎麼愛釣魚的,可是林鼎闊相邀,也就只能勉為其難了。
只不過那邊再看看林鼎闊的桶里,卻早都滿了,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對手。
“你那個小媳婦呢?”謝成肅撇了撇嘴。
“那邊呢!”林鼎闊用嘴一努,指了指柳樹樹蔭下面的那個人影,安祈雨正在樹下逗着一隻獅子狗轉圈玩呢。
“唉!到底是成家的人了,真是甜蜜,我這個鰥夫可真是比不上啊!”
謝成肅一聲感嘆。
林鼎闊冷笑,頗為不屑的態度,眼見着這許黛芊巴着巴着的往他身邊湊,自己就是不要,還非得自稱孤家寡人,着實欠打。
“那許家的兩朵姐妹花,你怎麼也得看上一朵吧?!”
林鼎闊故意調侃。
“你都不要,憑什麼就得塞給我啊?!”
謝成肅一聽這話眉毛都都要豎起來了,恨不能立馬跟他吵上一架。
其實說這話也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敢用這樣的口氣,多少年的交情了,怎麼說都不會生分。
許家最近真的是很有的忙了,特別是許黛芊,眼見着方敬槊不過就是跟自己玩玩,她就立馬轉了風向,往謝成肅這邊拋出來橄欖枝。
只可惜,卻忘了當年他倆爭搶的白洛珍是個什麼人物了,許黛芊的鋒芒畢露,跟白洛珍的內斂驕矜,絕代風華,簡直千差萬別。
謝成肅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可能看的上她。
“方家二老的事你都擺平了?”
不願意再多說一句關於許黛芊的話題,謝成肅乾脆就引到了林鼎闊的身上。
“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倆還要在北平多待幾天的!照我看,還是對真正的方穎菲不死心,估計是想留下來找找人吧!”
林鼎闊這時候已經又有魚上鉤,他要收桿了。
“你難道不該陪着嗎?”
“人家找自己兒子陪着,我就不跟着湊這個熱鬧了吧。他自己閨女不爭氣,難道我還要上趕着去幫忙找人?”
林鼎闊又不自覺的往安祈雨那邊看了一下,她還正跟獅子狗玩的起勁,自己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我看您是徹底不願意給找回來了。”
謝成肅撇了撇嘴,全是譏諷。
隔了這麼遠都能有如此柔情蜜意的眼神,羨煞旁人了!
“你說對了。”
林鼎闊眼看着這條魚已經上了鉤,他這邊猛力一拉,順順噹噹的就給這麼甩上了岸邊。
謝成肅想想也是,林鼎闊這人心性這麼高,只能說他才不會去上趕着找方穎菲,寧願要個小丫鬟也不稀罕那些輕賤他的人。
“哎喲,這地方可真是叫人好找呢!”
突然就這麼清亮亮的響起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果不其然就是許黛芊。
她的身後竟然還跟着許黛薇?
這兩姐倆這是準備唱的哪一齣兒?
林鼎闊費解的擰着眉頭看謝成肅的反應,卻沒想到他倒是不以為意,照舊自顧自的釣魚。
“大帥也在啊!”
許黛薇主動給林鼎闊打招呼,卻不想被林鼎闊的一個噤聲動作給阻止住了。
她深知林鼎闊會釣魚,愛釣魚,所以這樣場面她都是非常識相的緘口不言,也就是微笑示意一下。
許黛芊立刻從善如流,也忙閉上了嘴巴,就這麼一旁與自己妹妹安生的靜立。
謝成肅眼珠子轉了幾圈了,就是不吱聲,默默地釣魚。
他知道最近許黛芊纏上了自己,可是面對女人,謝成肅的招數還真是不多,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有多遠,躲多遠。
熟料,就這麼偏僻的山野村溝許黛芊也能找的來,也真是讓謝成肅由衷佩服。
林鼎闊本來是想去陪着安祈雨的,可是為了讓這兩姐妹安生閉嘴,他又把釣線扔回了水裡。
順便下意識瞄了一眼樹蔭下的安祈雨,給她一個警惕的眼神,又頗具深意的瞅了瞅謝成肅,忍笑暗示。
其實也不需要林鼎闊的暗示,謝成肅這一臉的喪氣就知道,他還真是不想跟許家這兩姐妹浪費時間和力氣。
謝成肅這樣的人,腦子好用,眼睛好使,許黛芊那點小心眼在他的眼裡壓根就是不值得一提的。
可是他什麼都不怕就怕別人死纏爛打,這樣就讓他有些頭大了。
記得上次,許黛芊有意無意的就想接近謝成肅,比如在他喜歡的古董店裡選購他喜歡的金石古玩,甚至在典當行里差點就借故拍賣的價格與自己針對。
幸好,謝成肅看出了蹊蹺,就沒有與她周旋,把一個自己特別喜歡的琺琅瓶拱手相讓。
本來他以為這麼退讓,就讓她覺得自己沒趣,卻沒有料到,許黛芊拍下琺琅瓶之後竟然主動找到了謝成肅,把這個半尺高的小瓶子送給了他。
說是——不能奪人所愛……
這麼一來可就麻煩了,謝成肅立馬明白了許黛芊的意思,她對自己的想法可沒有那麼簡單。
聽說頭幾天她還跟方敬槊走的很近,怎麼這一轉眼就貼上了自己呢?
而且又不是不知道,他對白洛珍的情根深種,卻還要在他與方敬槊之間鬧這麼一出,真是不得不防了。
幸好,方敬槊也不是個傻子,他這個風月上的老手才不會中了許黛芊的圈套。
或許是看出來了方敬槊的逢場作戲,所以許黛芊這才又換了目標,轉而來給自己套近乎吧。
原來還以為許黛芊是個明白人,對於自己妹妹倒貼林鼎闊的事情那是打心眼裡反對,現在看來,她這麼兩面三刀的做派還不如她妹妹的一往情深叫人敬佩。
謝成肅對於許黛芊已經從漠視到厭惡了。
安祈雨把獅子狗往旁邊一放,自己在搖椅上向後一躺,翹起二郎腿,手中的團扇擋太陽一般的遮住面容,一派的怡然自得,明知有人來了卻還是這樣的德行,顯然是不屑與之為伍了。
有的時候安祈雨也想,自己從來都沒有驕縱過的脾氣和性格都藉著方穎菲這個名頭宣洩出來,對着這麼多的豪門大戶都能愛答不理倒是挺解氣的。
眼看就這般被晾着,那真是壞了許黛芊的初衷。
於是她微微上揚嘴角,轉頭就讓司機凌海給端來了一個茶壺幾個杯盞,竟然是一些泡了菊花的茶飲。
許黛芊解釋道:“秋天了,就怕天氣乾燥,人容易上火,所以準備了一些菊花茶給大家嘗嘗。”
“那就多謝了。”
這些人里唯有安祈雨現在是閑人一個,她對於許家姐妹的無事獻殷勤來者不拒,端起來茶杯就一飲而盡,絲毫不用客氣。
“少夫人在北平可還過的習慣?這邊天氣乾燥比不得上海的濕潤,我看少夫人唇角都有些起皮了。”
許黛芊撿了旁邊的一個馬扎坐了下來,就這麼不請自來的跟安祈雨聊了起來。
“是有些乾燥,今天出來的時間也是長了些,等晚上回去我會用牛乳調理一下的。”
安祈雨喝完菊花茶又躺了回去,一隻手摸着旁邊獅子狗柔順的白毛,還是那副慵懶的樣子,對於許黛芊殷切的態度她仍舊是不咸不淡的。
“倒是我有個洋人的好東西,要是少夫人喜歡那就笑納吧。”
許黛芊從手提袋裡拿出來一個雞蛋大小的盒子,暗紅色的絲絨裝飾表面,一看就是上乘品質的東西。
安祈雨抬抬眼皮瞄了一眼,這個樣式的盒子她在方家的時候就見過,方穎菲有過類似的東西,也就是面油什麼之類的。
“哦,原來是法國那邊來的面油啊,我在國外的時候倒是見過不少。也曾經帶回來一些給我在上海的姐妹們。”
“是是是,知道少夫人是從國外回來的,所以這些東西都是見怪不怪的,只是我這一盒子是祖傳的秘方,用的雖然是國外的盒子裝的,但是這內里是原來宮中御醫的方子,是用了很多名貴藥材調製而成的,對咱們女人的皮膚那最是好了。”
許黛芊毫不掩飾自己的這阿諛奉承的態度。
“許大小姐還真是用心了,每日都用這麼的面油,也難怪你們姊妹倆都是花容月貌呢!”
安祈雨的表情是淡淡的微笑,可是這話聽着卻毫無感情。
說是恭維,有點太勉強,說是嘲諷,有點太平淡。
總之,許黛芊也不是真的聽不出個好賴話來,只不過她不如這位林家二少奶奶的地位尊貴,自然不敢計較什麼,就只當是打開話匣子的良好開端了。
原來這個方穎菲也沒有那麼難伺候,表面上看着冷淡高傲,其實慢慢的磨下去也有轉機的。
又悄悄的看了河邊的林鼎闊和謝成肅,但願有一天能功夫不負有心人,也能讓謝成肅對她動心,就像是當年他對白洛珍的情深不渝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