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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龍血巨木方向,飛來一個老嫗。

老嫗頗為感慨,千屍靈冢之中,那棵龍血鬼槐也被毀了。這裡究竟經歷過什麼大劫?

當年東海道庭地界,她的宗門天屍聖宗跺跺腳,這裡都能震兩震,可是現在,偌大的宗門說沒就沒了,甚至連東海道庭都沒了,老嫗有些茫然。

她沒法想象,也想不到這種變化,不過此刻,當務之急是安然離開這裡。

老嫗知道,遺天絕地外面還守着幾位金丹修士,這幾天,大陣在漸漸修復,她的實力不受大陣的壓制,卻受大陣的束縛,這次若想離開,必須要捨棄這身屍衣才行。

不知不覺間,老嫗已經來到石山遺迹附近。

“玄機石殿,現在也不復當年的恢宏了。”

夜色中,老嫗唏噓萬分,望着石山遺迹出神片刻,這才走了過去。

不遠處,一位背負法劍的女修士在巡夜,老嫗心中回憶起來。

先前那些雜魚提過,遺天絕地中有七大宗門的弟子,這個女劍修,應該就是劍玄山的吧?

丁玉秋此刻,守在石殿後方,回想起楚楓、柳南為她擋災而死,丁玉秋就有些自責,那種情況下活下來的人,終究是心存愧疚的。

大地又開始搖晃了,丁玉秋覺得,再過一兩天,就可以出去了,到時候……就忘了這裡發生的事吧。

恍惚間,丁玉秋看見面前出現了一個黑影。

她似乎沒看清楚,那黑影一閃即逝,可是轉頭的時候,迎面撞來一張老臉。

雞皮鶴髮的老嫗,滿臉刀削斧刻的皺紋,她的眼神並不渾濁,反而異常清明,丁玉秋心臟一緊,剛想呼喊,周圍卻變黑了。

黑暗中,一盞青燈亮起,燈芯劈啪作響,丁玉秋看着那青燈,覺得陌生而熟悉。

對面,一個老嫗走了過來,丁玉秋拔出法劍,冷冷問道:“你是何人?”

老嫗慈祥地笑了笑:“孩子,萬物有靈,共仰天地而活,別怕。我只是來問你一些事。”

丁玉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忽然一劍刺出!

老嫗胸口被戳穿,丁玉秋卻感覺沒戳到人一樣,法劍攪了攪,這老嫗……好像是虛影?

老嫗笑道:“別怕。你也沒必要害怕。我且問你,當今越州,有無聽說過鬼修的下落?”

鬼修?

丁玉秋搖了搖頭。

劍玄祖師陸無彩是鬼修的事,僅限於宗門高層知道,她是不知的。

老嫗悵然一嘆:“那麼恢宏的宗門,說沒就沒了,可惜,可惜啊。”

“你到底是誰?!快放我出去!”

丁玉秋沒空聽老嫗長吁短嘆,她感覺到一絲不安,很想離開這裡。

“我?我是一隻孤魂野鬼。”

老嫗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美婦,雖無嬌媚,卻有清幽之美,美婦望着青燈發獃,忽然看向丁玉秋:“你……還有什麼遺願嗎?”

遺願?

安靜詭異的環境中,乍聽這兩個字,讓丁玉秋覺得毛骨悚然。

“你什麼意思!”

美婦瞟向那盞青燈。

“燈油快燃盡了。”美目中,一抹青紫的光芒一閃而逝,“快說吧,我替你完成,好接手這具屍衣。”

丁玉秋瞳孔陡然圓睜,下一刻,青玄劍法如疾風驟雨般朝着美婦刺去。

一劍一生!

兩劍隔世!

三劍衍三才!

四劍出盈仄!

五老震五方!

劍越快,油燈便燃的越快,美婦的虛影完全不受傷害,直至油盡燈枯前,丁玉秋一口氣沒喘上來,便跌倒在地。

油燈的光亮已經很微弱了。

美婦蹲在地上,淡漠道:“說說吧,不然可就白死了。”

丁玉秋赫然看見,美婦瞳孔中反射的自己,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丁玉秋看着自己的雙手,仍舊年輕,為何……為何在對方眼中,自己會變成那麼可怕的模樣???

“我……咳咳咳……我……”

丁玉秋大口喘着氣,眼睛一花,瞳孔變得渾濁,兩行老淚流出。

一種可怕的感覺瀰漫全身,丁玉秋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她掙扎,卻沒有力氣,想大聲呼喊,卻出不了聲音,只能咳嗽。

啪。

燈芯爆了,一抹燈花炸響在空中,丁玉秋臨死前,抓着美婦的衣領,含淚說道:“我……欠孔征……人情……幫我還了……還有,殺掉……玄痋谷……的……人……”

黑暗寸寸崩碎。

周遭景色恢復如初,此刻,丁玉秋的頭頂,一縷青煙冒出,她瞳孔已經失焦。

老嫗站在原地,開始了最後的權衡。

以自己的本事,即便屠了遺天絕地所有人,也出不去,出口的大陣,起碼有七個金丹修士在守着。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於混出去。

那麼首先,她得有一具屍衣。

可是只要穿上這身屍衣,起碼六十年內都難以脫下來了。

這女劍修只開了神谷氣海,中丹田是沒有的,自己一旦穿上她,就會立即從金丹境跌落到築基。

老嫗幾番掙扎,最終,還是認命。

也罷,以自己的見識和閱歷,早晚會再結金丹的。

“你很幸運,我叫林青燈,只可惜以後要以你之名而活了。”

老嫗將丁玉秋的屍體拖入森林,忽然,一手抓向自己的心臟。

中丹田處,新結的紫金寶丹被取出,老嫗喂入丁玉秋口中。

那具屍體,被巨大的真氣波動,強行淬體!屍體抽搐,一波又一波雜質被淬出,此處方圓十米惡臭難聞,老嫗大口喘息起來,待屍體停止抽搐,一抹幽香出現後,一縷美婦模樣的陰神從老嫗頭頂鑽出,嗖地一下,進入丁玉秋的眉心。

地上的丁玉秋睜開雙眼,失焦的痛苦也漸漸恢復。

她望着面前那身伴隨了自己許多歲月的屍衣,不禁嘆了口氣。

身體疲憊虛弱,她仍舊強行將那屍衣推入了河中。

此刻,丁玉秋洗漱了一番,返回時,一個不認識的小修士忽然打了個招呼。

“丁師姐,還在巡夜呢?”

丁玉秋淡笑着點了點頭。

“咦……丁師姐身上什麼味道如此好聞?”

那是奇門山的女修士,此刻輕輕嗅了嗅,丁玉秋微微笑道:“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