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巨大的地坑顯露而出。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好在智能徽章擁有一支龐大高效的機器人軍隊參與，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塊直徑六百公里的區域挖掘出。當天空的晝夜交替了兩次，時間過去三十六小時後李甲終於得以看清了地底深埋的要塞飛船的輪廓。

殘破的裝甲裸露在外，即便已經過去了百萬年，智能金屬層也沒有腐朽變質，黑色的表面清除乾淨之後一如既往的光滑。李甲只能看到飛船的表層輪廓，但是那些巨大的創口還是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震撼。隨着挖掘深入，裸露出來的裝甲層越大，表面布滿的傷痕就越多。

李甲最終確定一件事，這艘要塞飛船是墜毀的。這不禁引起了他的遐想。

許江等人的城池廢墟挖掘工作也結束了，然而獲得的物品所示年代沒有一件超過百萬年。也就是說，那座城池廢墟根本不是圖利安古人建立的。他們無意中遇到了兩個不同的文明遺迹，也可能是圖利安古人的後裔。

“飛船雖然破舊，卻有極大的回收價值。繼續挖掘，將它的整體輪廓顯現出來。許江，你們在外面協助，我進去看看。”李甲吩咐說。

“大人，這船體極大，裡面空間只怕也極其廣闊繁複。不如多派機器人進入探測。”許江提議說。任何一座星際要塞內部都是極其複雜的迷宮，即便知道要塞內部設計圖紙也難以一時清查。派出機器人無疑是最好的辦法。如此一來，外面的挖掘進度必然會受到影響。

不過，現在挖掘進度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所以許江才提出了這個建議。

李甲採納了他的意見，讓智能徽章操控大量機器人進入殘破的裝甲破洞沿途布置監控網絡連接。不知何故，智能金屬球現在反而變得安靜了。原本李甲以為它會在飛船殘骸挖掘出時再度出現異樣。他依靠智能金屬球尋找飛船控制艙室的想法也不得不落空了。

詭異的是智能徽章也突然安靜了下來，繃著小臉不知道在思考什麼。李甲也沒有細問。處於對自己的力量的信賴，他不認為這次探索行程會出什麼危險。也就在這時，智能徽章突然開口了。

“你要小心，這飛船有些古怪。”

“有什麼古怪？”李甲詫異地問。他自然相信智能徽章不會無的放矢。

“說不上來，好像，它有靈智。而且，沒死。”智能徽章的話讓在場的人一陣惡寒。李甲亦如此。

“到底怎麼回事？”李甲再問。

“你看它現在這麼安靜，其實是有人對它發出了指令信號。當然，是不是人還不好說，或許是飛船的智能系統。”智能徽章指着懸浮在半空一動不動的智能金屬球說道：“我發現了一些異常的信號波動，不過太隱澀，眨眼就消失了。我追查之後發現是從這飛船內部傳出的。我懷疑是這飛船在搞怪。圖利安古人的可能性不大，可能是飛船的智能系統。”

李甲不由肅然以待。

智能系統在銀河戰艦中應用十分廣泛，只是智能等級有所差別而已。即便最差的飛船智能系統也有着重要的作用。伯納戰艦是李甲所知的唯一沒有使用智能系統輔助控制的星際飛船。伯納人似乎更崇尚身體力行，戰艦的操控完全是手動的，需要人工配合才能完全發揮伯納戰艦的功能。即便同樣以機械為主的星極戰艦其實在很多控制模塊上也使用了芯片智能技術，只不過它們沒有起到中控的作用而已。

北極星戰艦是智能技術應用最廣泛的。如果李甲授權，再稍微增加一些北極星戰艦和戰機的智能控制模塊，所有的北極星戰艦和戰機完全可以變成一支純智能的機械軍團，完全不需要人力協助。之所以有這麼高比率的智能應用範圍完全是因為北極星辰初期的人力不足導致。一艘同級別的北極星戰艦所需的船員數量是銀河之中最少的。

所以，李甲對飛船的智能系統的了解最為深刻，不僅僅是因為智能徽章。如果這艘飛船殘骸有獨立控制的人工智能存在，那麼，他想和平佔領它的難度無疑會加大。

這就是北極星戰艦即便被擊沉了，外人想要佔領它都難以實現的原因。迄今為止，還沒有一艘北極星戰艦殘骸完整地落入外人手中，就是因為戰艦智能系統的自我防禦和自我毀滅功能。沒有指令密碼，任何外人都不可能順利地登上北極星戰艦殘骸。所有的北極星戰艦和戰機即便被遺失戰場都會保持自我防禦狀態等待回收。

在蘇格拉，那片龐大的戰場廢墟中至今依然有大量遺留的無人戰機和崗哨炮台會攻擊外來拾荒的冒險者。凡是北極星辰遺留的戰場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所有的無人機和崗哨炮台都被戰艦智能系統控制着，包括遺留戰艦殘骸完好的炮台亦如此。要想俘獲北極星無人機或戰艦，除非使用非常手段，有時即便付出了代價獲得的也可能是一堆自毀後的合金廢鐵。

眼下李甲不禁犯愁了。沒人比他更了解智能系統的自我保護功能。如果這艘圖利安古人的飛船遺骸也存在這樣的智能系統，並且完好控制這飛船的各個艙室區域，自己這一趟可能是白來了。龐大的船體內，他幾乎可以看到那些堆積如山的珍稀資源和昂貴材料。這才是他辛苦冒險所期望的。飛船自毀，必然損失嚴重。

“你能和它交流嗎？”李甲搓着手不甘地問。

智能徽章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說：“你以為所有的智能系統都像我這樣。而且還是一個未知文明的智能存在。雖然我從核心艙室獲得了不少資料，裡面卻沒有與智能系統有關的資料。我不能與它交流。”

“不過，你倒是可以試試。”智能徽章突然笑道。

“我？”李甲張大嘴指着自己。

“沒錯，高等級的智能系統其實都可以接收精神波動。精神波動是所有高等級生物共同的基礎特徵，而且，所有的高等級生物的精神波動都是有規律可循的，甚至相近的。所以，在一些文明種族繁雜匯聚之地，由於語言和文字的差異影響日常交流，這些混雜族群之間就會彼此使用精神力來交流。你可以試試。”

李甲會兩種語言，母語和聯邦通用語。銀河世界的語言和文字種類其實有很多，即便是李甲的母語也因為地域的原因演變成很多種怪異的方言。李甲明白這種語言不通會導致的情況。只是以前從來沒有想過使用精神力彼此交流。因為銀河世界沒有這種基礎。好在聯邦通用語在銀河各地都十分流行，是基礎教學必修課程。

地球時代，李甲的母語東方漢語是使用人口最多的語種。聯邦通用語卻不是它，而是主流世界共同承認的一種語言，由西方英語發展而成。只因為使用這種語言的國度一度主宰了整個太陽紀年時代和地球紀年後期時代。東方世界至今一直處於淪落地步，從未真正崛起成為人類世界的主流。

即便銀河第一王朝大易王朝也沒有改變這種狀況。大易王朝的建立是所有人共同支持的結果，當這些人不再支持，王朝隨之分裂了。遠東則不同，它的出現讓南極門看到希望，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長老和核心弟子毅然拋棄成見，與李甲合作。

遠東是以李甲為核心建立，最關鍵他還是東方人後裔。儘管李甲以往的意識想法中只有殖民星和聯邦星兩種區分，但是經歷古老歲月的南極門卻不這麼想。他們知道，東西方之爭不僅是兩千多年來的爭鬥，也是悠久歲月前銀河兩個不同種族和文明的殘酷鬥爭。

現在的李甲也不是剛離開遠東星時的李甲，經歷見識的增長，使得他對事物的把握和認識有了不同。

借鑒古文明的技術和手段是李甲能夠快速壯大遠東的途徑之一。智能徽章並非萬能，它只是一個高級文明的戰鬥輔助系統。當一個文明的發展上升到一定程度時，以他之力也難以決定這個文明的進程。就如現在的遠東，智能徽章能夠起到的作用已經很小了。龐大的遠東智囊體系完全取代了它，智能徽章不再是主導，而只是輔助。

所以，李甲知道獲取一個古文明的技術借鑒的重要性，還能讓他對這個銀河世界的歷史有更直接的了解。

於是，當智能徽章說他可以一試時，李甲的靈魂之力當即深入飛船殘骸內部探測，同時釋放出自己的意念不斷擴散。他希望真的有一個高等級的智能系統可以交流。

然而，整個過程讓李甲大為吃驚。當他的意念才剛剛延伸向飛船殘骸內部的第二層裝甲時，一道意念真的出現了。

“你們是什麼人？”

李甲確定自己收到的是這道意念。智能徽章與他心神相通，也發現了。他驚奇地叫了起來，催促李甲趕快回應。

“我們是銀河人類，無意間發現圖利安古人的核心艙室，然後知道這裡有一個古文明遺迹，這才跟隨它前往這裡挖掘探索。卻不知遺落百萬年的圖利安古人飛船內還有你這樣的智能存在。我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探尋古人的遺迹。”李甲趕緊說。

“百萬年？難道我沉睡百萬年了嗎？”一聲幽幽的嘆息出現在李甲腦海。

李甲再次一驚。這之中蘊含的情感實在太過明顯太過豐富了。除了智能徽章，他還從未見過如此感情豐富的智能，那已經不再是系統，而是生命體。

“如果影響了你的休眠，我們可以馬上離開。”李甲接着真誠地說。

智能徽章狂翻白眼。他知道李甲外表實誠，騙人的本事卻很厲害。騙鬼的本事也不弱。看似真誠的話語裡面其實用心不良。如果是普通智能肯定會忠實地執行指令驅趕外來入侵者，但這個智能情感豐富，反而不會輕易驅逐。他自己就是如此。

一個沉寂了百萬年的靈魂是需要傾訴的。一個有情感的智能同樣如此，因為它已經擁有的了自我靈魂。所以李甲說走，反而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