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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北角寨牆塌破口縱火,借風勢迅速往東南方向竄,馬嘶人嚎,虜兵見寨中火勢難以撲倒,翻牆而出,又易給圍寨的甲卒捉殺,在通過北寨門的巷道給大火封鎖住之後,只能狂瘋從南寨門衝殺突圍。

虜兵將十數匹壯碩健馬塞到巷道里,封住巷道一頭,用刀砍槍刺箭射驅馬發狂往南寨門衝突,健銳或騎馬背或隨馬後廝殺出來。南寨門甲卒承受極大的壓力,連續三四排共三十數輛封堵的飛矛盾車悉數給虜兵不計傷亡的沖翻或砍裂,前伸陣列被壓迫出寨門。更有虜兵緊接着爬上緊挨寨門的兩邊寨牆,奮不顧身的飛撲堵門甲卒陣列之中;即使身子給挑起的長矛刺穿,也會在臨死奮力揮出一刀來......

如此悍不畏死的老卒,露出比晨間奪門戰之時遠為猙獰的可怖之相,也使封堵寨門的甲卒心生畏意、士氣受挫,特別是爬牆飛撲、以死相搏的虜兵直接攪亂甲卒陣列的中心,第一道封鎖陣列終於是承受不住壓力潰散了。

寧則臣披甲持陌刀,位於第二道封鎖陣列之首。

當世鎮軍制式陌刀乃從斬馬劍演化而來,柄長四尺、刀身長兩尺,重二十二斤,刀身兩邊開刃,彷彿超長加寬版的巨匕首。

刃口極致鋒利,在冰冷的空氣里,閃着寒芒。

寧則臣身材瘦長,持陌刀,刀尖及他的鼻尖。

兵書記載陌刀用法只有揮劈兩途,然而寧則臣先學着用戟,又跟林縛、周普學劈刺、劈擊術,直接將劈刺、劈擊之術用於陌刀。以他雙臂巨力,當虜兵突衝到他身前,不待左右精衛掩護,寧則臣將陌刀翻手劈去,頓將當前之敵的顱骨劈成兩半,血如箭出,一馬當先將最先衝突出寨門的十數虜兵砍翻......

雖說第一道封鎖陣列潰散,給虜敵從兩側留出少許竄逃的空隙,但是有敖滄海率第一營甲卒在外圍待命,寧則臣必然保證不能使虜敵以整齊編製衝出,更不能讓虜敵有上馬突沖的機會......

到黃昏時,小泊頭寨已經燒透,北邊的出路已經給大火完全封住,對南寨門的爭奪也達到最白熱化、最瘋狂的程度,周普將第三營六十餘重甲健銳抽調出來,組成披甲陌刀隊,親自帶隊,支援寧則臣部、共同封堵南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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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下來,小泊頭寨的火光焰天,便是遠在陽信城頭也能看到小泊頭寨的大火。

“江東左軍沒有撤出滄南,張大人,江東左軍沒有撤出滄南!”陽信縣尉程唯遠心情亢奮,指着遠處大火,也顧不上讀書人的儀態,聲音亢奮的道,“我就說江東左軍挾滄南大捷之威,完全不必要倉皇南撤。那處大火必是江東都監林縛率兵圍攻虜騎留後,林大人果然是天縱奇才,以南撤誘虜騎主力南追,他率江東左軍再攻其後,使虜騎疲於奔命......”

“程大人,你的嗓子快將我的耳朵喊聾了。”陽信知縣張晉賢說道,卻沒有半點責備程唯遠有失儀態的意思,他故作鎮定的吩咐道,“看來是江東左軍在滄南又獲大捷,程大人,我們與守城勇士更要振奮起來,有江東左軍在滄南,陽信不是孤城......張縣丞,你再去將城中各家召集到縣衙來,元宵節,必須要給每個守城的健勇每人發十兩銀子的過節費。我張晉賢為守城已經傾家蕩產了,這筆銀子就拜託各家拿出來了。城破,我張晉賢以死謝皇恩,無怨無憾,但是城破的後果,張縣丞,你要各家好好的想清楚。眼見開春了,再堅守一個月,河冰融化,在那之前,虜騎必定會退走......”他想在諸人面前保持威儀如故的莊重來,下城門樓子時,沒主意到腳下一塊碎磚,給絆了一下,要不是身邊隨從攙住,差點從登城道滾下去。

陽信縣尉程唯遠也顧不上笑知縣大人,興奮的去鼓舞士氣去了。

林縛不會將江東左軍的動向知會陽信縣。滄南軍民前撤時,程唯遠也以為江東左軍往南撤了,隨後大隊虜騎反撲滄南,陽信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這幾日來程唯遠夜不能寐,吃住都在這城門樓子上,不要說什麼無私為一城百姓的大話,他程家老少二三十口人都在陽信城裡,城外的田,東虜搶不走,但是城破就意味着家破人亡。

程唯遠雖然是文人出身,但是陽信成困城以來,程唯遠以縣尉領守軍,找了幾本兵書惡補了些軍事知識,在城裡找來一些老卒請教守城之術。雖然還是半吊子水,但也知道“強敵在側、虜騎必不敢全力攻陽信”的簡單道理,只要江東左軍沒有撤出滄南,也就意味着,這邊守軍稍為有些志氣,陽信還是安全的。

看到小泊頭寨的大火,確認江東左軍沒有撤出滄南,程唯遠的心情之興奮難是言喻的,他又想到找幾個往南邊的渤海等縣報信,幾座城池只要堅守住,讓虜騎在境內找不到充足的補給,會退得更快。

陽信守軍也是相當的興奮,孤城困守,看到友軍在側翼連續取得大勝,對軍心士氣的鼓舞作用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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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南寨門熱風撲炙,周普、寧則臣與左右前列甲卒都感到呼吸困難,被迫後撤時,才有百餘殘虜趁機從南寨門搶出,但第五營以優勢兵力又重新在南寨門外圍布下天羅地網,豈容百餘殘虜逃出?

那些翻寨牆而逃的虜兵都是分散而行,在第三營將卒的圍殺下,只有極少數趁混亂或趁着個人武勇逃出去......

林夢得看着小泊頭寨非要給燒成灰燼大火才可能給撲滅,想着滿寨的軍馬、物資都會給大火燒成燒燼,感覺心在滴血。

看着周普渾身浴血過來,林夢得忍不住要罵他縱火就不能收斂些,燒得這麼徹底,寨子里的好東西,屁都撈不到。他們這些敗家子都不知道帶兵打戰背後全是用銀子在撐着,所以才燒寨子不心疼。

其他的豈不說,江寧河口的製藥作坊如今也小有規模,眼下主要是生產對跌打損傷、創傷出血有顯著療效的“武延清百寶丹”與“武延清百寶散”,平時除供給東陽鄉勇外,到十一月積累下來的上萬瓶散齊、丹劑以及其他大量各類備用藥材都隨船帶來滄南,這批藥材要拿到江寧賣出,就值上萬兩銀子。

此外,葛存信從江寧出發時,還連蒙帶騙的出重金聘請了十多名郎中隨船趕來。

正在有這些在背後支撐,才能做到左軍士卒輕傷及時醫治不減員脫離編伍、一般重傷也能做到隨船救護、保命不死的程度。

這沒有將海上那幾艘大船的造價以及配備近三百名船工的成本以及船上所載的大量補給計算在內。

有大海船的支撐,所有輜重、糧食以及傷病都不將成為行軍機動的負擔,江東左軍便是沿海岸線機動,也有與同等數量虜騎周旋的底氣。

虜騎打不過,可以借騎兵的機動性後撤,他們打不過,完全可以撤到海上去;利用海船進行遠距離的兵力投放,比騎兵的機動性還要優越。

要實現林縛以大海為戰場延伸的戰略意圖,除了一支士氣不弱、戰力可用的軍隊外,說到底就是銀子。

雖說從江寧開拔,江寧撥了六萬兩銀子,扣除三萬兩銀子是安家銀,還有三萬兩銀子用作補給,但是這點銀子根本就不夠江東左軍花的。

江東左軍要不是在濟南城外挖友軍的牆腳,以低價收購從潰逃濟南的敗軍手裡收購到足夠精良兵甲,就根本沒有北進燕南的資格。

那些飛矛盾車以及高盾在騎兵衝突時給甲卒提供極好的防守及反衝鋒掩護。好用是好用,但是飛矛盾車每一輛除了堅固的獨輪車為架子外,還要用上二十鋒利短矛與兩面堅盾;一輛飛矛盾車都能裝備一小隊鄉兵了。

但是鄉兵沒有與虜騎在野外對抗的能力跟勇氣,江東左軍一隊甲卒配備四輛飛矛盾車再加上其他的堅盾厚甲勁弩利兵就有勇氣、有能力跟同等數量的虜騎在野地對抗。

士氣不弱、戰力可用的軍隊的背後是什麼在支撐?還是銀子!銀子啊。

林夢得恨不得在周普、寧則臣、趙青山、敖滄海這些將領耳邊高聲喊出來。

這一戰粗粗估計竟然給毀掉四十輛。北進燕南之前準備的飛矛盾車已經給毀掉一半,如今工輜營的輔兵跟工匠在船上馬不停蹄的趕造飛矛盾車及其他戰具,雖說矛頭能夠回收一部分,但是硬木以及工具的消耗也是極大的。

這幾人里,最具後勤意識的大概就是曹子昂了。關鍵曹子昂還沒有從南線撤回來,林夢得也找不到人訴苦,看着火勢變弱,也管不了太多,催着工輜營的輔兵從火勢小的地方開始撲火,能搶些東西出來總能彌補一些。不然東虜未退,集雲社就先撐不下去了。

林夢得還在想,如今將小泊頭寨燒了個徹底,以後要籠絡孫家,林縛說不定還要補貼銀子給他們用於重建,說到底還是銀子,腦袋都快脹成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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