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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率軍初九日從陽信出發,一直到十四日才到津海南的渦口。

岳冷秋率南線勤王師主力動作也不慢,三萬步卒東進章丘,繞過黃泛區,從陽信借道,十四日收復德州。東虜南線主力已經撤入保定府南,東虜殿後騎兵由那赫雄祁,差不多約有萬餘騎留在邢州監視南面的岳冷秋部,迫使岳冷秋部不敢過分逼近葉濟爾汗親自率領的南線主力。

對於東虜來說,這次收穫已經足夠豐富,安全的滿載而歸才是其根本目的。其監視津海的騎兵增至八千人,但沒有在津海南發動會戰、攻城奪寨的意圖,林縛率眾抵達渦口,監視渦口的東虜兵馬即往北收縮,避免接觸的意圖很明顯。

即使這時能肯定東虜南北兩線主力匯合後會從京東地區借道撤出關外去,林縛在津海也難有什麼作為了。

包括江東左軍、晉中軍殘兵、邵武軍殘兵以及地鄉塢寨武裝以及捉俘降兵,在渦口、長蘆、青齊三寨地區集結的兵力差不多也有萬人,但是真正能出寨野戰的精銳也就五千人左右。這些兵力協守渦口、長蘆、青齊三寨足矣,但是要在野戰中擊潰東虜監視津海的這八千騎兵卻難。

東虜北線主力同時也從京畿西移至京畿東面的薊州、寧河一帶,距津海也就百餘里。

大同、宣化、薊北三鎮的勤王師主力共六萬精銳屯駐於京畿東的香河、三河等地,眼睜睜的看着虜兵南北兩線主力於十九日在薊州南合兵後繼續脅裹着三四十萬青壯丁通過京畿東部地區。

那赫雄祁率領的殿後騎兵也撤出河間府青縣西境,加快與虜兵主力匯合一起出關的速度。

岳冷秋率部進入德州之後就遲緩了許多,一直到十九日才北進收復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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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陰沉了許久的天空到黃昏時開始飄起小雨,這是津海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林縛在營帳里閱讀公文,初時聽着從帳篷邊沿滴下的雨滴聲也沒有覺察到是下雨了,還是孫尚望從渦口寨過來找他,站在營帳帘子外脫濕淋淋的雨蓑引起林縛的注意,林縛才注意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啊!”林縛將筆擱在筆架上,伸着懶腰,走到營帳外,走到遮棚下看着淅淅瀝瀝的雨,角落的那些淺雪給雨水一澆,也無蹤影了。

“呵,這雨落了快半個時辰了,你才有知覺,”孫尚望說道,將塘抄遞給林縛,“虜兵主力已經到昌黎了,那赫雄祁部也撤到薊州北了,應該這兩天就會出關了,寧河也已經給郝宗成部收復,津海算是徹底平穩了......”

“今年春天算是能安心的渡過一段時間,但是入秋之後呢?”林縛蹙眉憂心說道,“東虜此番入寇,損兵折將不過萬餘,但是給他們捋奪走的人丁約三十餘萬口,青壯應超過十萬,此時還有近兩萬降兵......虜兵撤出關去,留下的這爛攤子要怎麼收拾?誰來收拾?”

孫尚望也黯然一嘆,他的妻子、長子及兄嫂都給捋走,老父、老母及幼子給虜兵殺害,只有次生及侄子在滄南大捷後撤往即墨,此時還在即墨,距家破人亡也不差多少。

林夢得手遮着額頭走過來,看到林縛手裡拿着塘抄,接過去就在站在營帳前翻看,說道:“這幾天風向一起利於南行,葛爺他們應該差不多到崇州了吧?”

“算時間是應該早到了,”林縛看到觀軍容副使劉直在大營外探頭探腦的,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見他沒有過來,也就沒有理會他,跟林夢得站在營帳遮雨棚下說話,“南行容易、北行難,要等他們再回來,差不多還要再等上一個月......”

林縛率部抵達津海之時,郝宗成寫了一封親筆信託劉直捎給他,要江東左軍不可再浪戰,一切都以將虜兵送出關外、不再生變為首要。

沒有京畿勤王師的主動進擊配合,在津海又由觀軍容副使劉直的牽制,林縛也知道江東左軍的牙齒就算再鋒利,也咬不動虜兵主力,遂緊守津海門戶,放棄北進追擊虜兵的努力。

既然沒有打會戰的可能,林縛早在十六日,就使葛存信將大批繳獲的口外馬、軍械、金銀財貨等物資以及需長期休養的傷員往崇州轉移。

四次會戰,不計算輕傷傷愈歸隊的,隨林縛從江寧一起出發到燕南的三千新卒戰死者超過四百人,傷員一千一百餘人。前後三次從滄南、津海補充兵員約一千二百人,這一千二百人中,戰死二百人,傷員近六百餘人。

江東左軍戰鬥減員比率超過50%。

在滄南、津海補充的兵員,戰死者會在滄南、津海安葬,傷員會在渦口休養,再決定去向;其他戰死者屍體以及傷員以及邵武軍殘部四百多傷員都運往崇州安葬或休養。

除了留下東陽號外,林縛將其他六艘千石船及兩艘五千石船都遣回崇州。

突擊運兵時,一艘千石船載人載馬載軍械可硬塞進半營的兵力,長程海航就不能這麼瞎搞了。

以一都隊甲卒加船工、水手、雜役近百人為千石號的標準編製,五千船為主力戰船,以一哨隊甲卒加船工、水手、醫官、雜役約兩百五十人為標準編製。南行六艘千石戰船、兩艘五千石戰船,共編加強護衛營甲卒八百人,以曹子昂為營指揮。這八艘船除了護衛甲卒及船工、水手、雜私及隨船醫官外,主要是運送傷員跟犧牲在燕南的士卒的屍體以及除了一些輕便、不佔地方的軍械物資外。

此外還專門跟登州海商雇八艘運馬船將一千兩百匹口外馬運往崇州。

口外馬在南邊的售價奇高,一匹口外馬是普通騾馬的十倍甚至幾十倍價格。

跟後世有錢人或當官喜歡高檔轎車顯示身份一個道理,在江寧、維揚、平江等地的大商賈,也將出行馬車視為身份的標誌,身為大戶人家,卻沒有幾匹像樣子的好馬是要讓人看扁的。一匹口外駿馬在江寧、維揚買出上百兩銀子甚至數百兩銀子的高價都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就算將這些口外駿馬賣掉很讓人心疼,但是養不起啊,精心伺養一匹口外馬一年需二十四石粗糧、三百六十圍草,加上其他種種開銷,一年總要吃掉二十兩銀子。

林縛只打算保留一個營的騎兵編製,由周普這個昔日的流馬寇來當營指揮,其餘的口外馬都運到崇州、維揚、江寧等出售,換回銀子彌補軍資上的虧空。

林縛在津海只保留八百匹口外馬,普通騾馬也有一千兩百多匹。

由於河間府也極需畜力,江東左軍沿海港駐營,沒有後勤上的壓力,林縛只保留了兩百頭普通騾馬,將多餘的騾馬都轉讓給河間府地方。

這次倒沒有白給,也沒有永遠白給的道理,再說這次買單的多為地方上的鄉紳,他們急需要騾馬進行春耕、重建家園,在南方一頭普通騾馬才值七八兩銀子,在津海由於大量的騾馬給東虜搶走,需要激增,價格翻了一倍也供不應求。

不過相對於林縛在軍資開銷上的大手大腳,近千匹騾馬也僅僅使林夢得肩上的擔子稍輕了一些。

“有件事要你說哩,”林夢得拉着林縛走到營帳里,孫尚望知趣的走開,林夢得說道,“津海大捷,分給的地方四百首級功,你曉得大公子拿去換了多少銀子?”

“多少?”林縛問道。

“邊兵以防禦退敵為主,獲首級極難,以領千卒計,獲級十顆積功晉陞一級,這是兵部給出的賞功標準,”林夢得說道,“你說這一顆首級值多少錢?”

“那我該升多少級啊?”林縛笑了起來。

“不說玩笑話,”林夢得正色說道,“劉直要買首級,他不敢跟你商量,大概看我好說話,開出價,生蠻首級一顆二十兩銀子!”

“有些首級,兵部已經計功了......”林縛疑惑的問道。

“這個不要用我們擔心,郝宗成搞不定兵部,也不會通過劉直開出這個價來,”林夢得說道,“此外,津海大捷以及陽信大捷不是還沒有上報嗎?”

林縛盯着營帳外的雨,郝宗成等人為了掩飾及怯弱無能,竟然想到買首級矇混過關,他盯着淅淅瀝瀝的雨看了一會兒,跟林夢得說道:“你去給劉直回話,生蠻首級二百兩銀子一顆,少一文免談,要是同意這個價,我們可以讓一千顆首級給他們!”

林夢得嘿然笑了笑,他就欣賞林縛這狠勁,價格直接翻十倍,不宰郝宗成這些閹臣、庸將宰誰去?一千顆生蠻首級才二十萬兩銀子,算是便宜給他們了。他們就算是填進一萬條人命,都不可能獲得這樣的戰功。

林縛不知道岳冷秋在南線會撈多少戰功,實際負責北線勤王師的郝宗成為免臉上太難看,二十萬兩銀子,他是掏得起的,就算掏不起,薊北、宣化、大同諸鎮的將領身上也是有足夠的油水可刮。晉中軍的問題還是個頭痛的問題,要妥善處置晉中軍殘部的問題,郝宗成是最大的阻力,這時候賣首級給他,也算是留條後路。

再說林縛手裡太缺銀子了,戰死受傷者的撫恤就要大筆的銀子,這些銀子他又不能憑空生來。

獎功或許會升他幾級,但是朝廷是個吝嗇鬼,不會有多少賞銀的,以後江東左軍的糧餉如何解決,也是個大問題。首級能換銀子,即使是跟郝宗成這樣的角色做交易,林縛也只有捏着鼻子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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