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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揚鹽鐵司在鶴城設場、倉衙門,分別以草場監丞、倉大使、副丞、副大使等低級文官任其事,並有草場校尉率一營鹽丁守備,在監丞、倉大使、草場校尉之上設都監總攬其事,趕來崇州求援的是鶴城司都監宋小波。

聽說鶴城司都監宋小波親自趕來求援,林縛陰沉着臉,讓人將宋小波帶進來,想不到王成服也跟着走進來。林縛經過江門,與王成服相遇,知其有才幹,攬到麾下,使他暫時參與九華一帶的清查公田事務,也不知道他怎麼會與宋小波遇到,還陪宋小波一起到紫琅山來求援兵。

林縛暫時沒有理會王成服,眼睛盯着鶴城司都監宋小波。

宋小波身體肥壯,走進東衙的議事大堂,臉上倉皇之色不減,將攙扶他的隨扈推開,雙膝一軟,沒什麼骨氣的在林縛面前跪倒就拜,哀聲大嚎:“寇兵圍鶴城,下官拼了老命才殺出重圍來崇州請援軍,一家老小都還給困在鶴城......請林大人發援兵救鶴城,下官宋小波對林大人援手之情,感激不盡,這輩子無以為報,下輩子當牛做馬——”

看着宋小波哭嚎時腮邊的肥肉顫動,林縛恨得想一腳將他踹出大堂去。

明明是他們這些貪生怕死的無能官佐聞風先逃,使守軍大潰、鶴城軍塞完整落入東海寇之手,宋波子偏偏能指鹿為馬,將聞風夜逃之事說成突圍請援而面無愧色——就算是要突圍請援,也輪不到他這個二三百斤重的大胖子出馬——這邊離鶴城軍塞就七八十里的距離,陸海江河相通,宋小波若能率官佐鹽丁堅守軍塞,不要說兩千寇兵,便是再多三四倍寇兵,這邊也能從容救援——若是江東左軍旗下將佐,敢如此貪生怕死,林縛會毫不猶豫的砍掉其頭以正軍紀。

東海寇不費一手一足的就奪得鶴城軍塞,在如此關鍵點上獲得立足之地,不僅直接威脅崇州腹腋,以鶴城軍塞為據點,東海寇更得以在崇州東海域長期滯留,對崇州、淮南鹽場、鶴城草場進行長時間的持續侵襲跟破壞。

看着這胖子跪倒在地上如喪考妣,林縛目露凶光,看着手邊的茶盅,有將茶盅拿起砸他腦袋上的衝動。

這邊已知鶴城軍塞失守的詳細情報,聽着宋小波在堂下信口開河的謊說突圍事,堂下眾人都一臉鄙視,再說鶴城軍塞對崇州格外的重要,陷入寇手,使這邊陷入徹底的被動,對有城之責的宋小波大恨,心裡都想不通這胖子怎麼有臉跑到崇州來請兵幫他奪回鶴城?

鶴城草場歸維揚鹽鐵司所屬,與江東郡司互不統屬,明面上宋小波要請援兵奪回鶴城軍塞,也應該請鹽鐵司發兵,跟江東左軍沒有什麼瓜葛——再說鶴城司軍塞給寇兵完整奪去,除非寇兵主動退去,強行奪回的話,要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才行。

王成服看着堂下眾人臉色陰晴不定,不要說林縛不放棄城而逃的宋小波當回事,堂下也沒有人主動站出來要將宋小波從地上攙起來,忙走前兩步,站到堂下揚聲說道:“崇州與鶴城,毗鄰而處,本是同舟共濟、共御盜寇之責,不要宋大人來請,林大人也會發兵援鶴城......”

堂下眾人都對棄城而逃的宋小波滿心不滿,林縛也是陰沉着臉,作勢要將宋小波趕出去,偏偏王成服不識趣的站出來替宋小波說話,胡致誠訓斥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你不在九華,誰讓你回來的?”

王成服也不介意,說道:“成服清晨在九華與正打算去維揚府請援的宋大人相遇,心想以鶴城之危急,等到維揚的援兵趕來,怕是已經讓寇兵在鶴城站穩了腳跟,遂跟着宋大人折道趕來崇州求援——江東左軍兵威甚銳,無堅不摧,只要兵臨城下,寇兵必棄城而逃......”

“能有這麼輕易事?”胡致誠氣鼓鼓的說道。

曹子昂示意不讓胡致誠多說什麼,他知道林縛對王成服頗為重視,只是剛剛將他攬至麾下,還沒有重用的機會,看他嘴裡在侃侃胡言,眼神卻迷離不定,似有別的有話不便當面直言,便說道:“宋大人遠道來請援,飢渴勞頓,是不是先讓宋大人去休息一下?發不發兵的事情,也要先填飽肚子才好商量。”

林縛這才按捺住火氣,跟吳梅久說道:“請吳大人代為相陪......”

吳梅久與宋小波品階相當,他作陪也是應當,他心裡也奇怪宋小波怎麼會跑到林縛跟前來自討沒趣?看到林縛也沒有扶宋小波站起來的意思,兔死狐悲,他與王成服將宋小波肥碩的身體從鋪磚地上攙起來,手裡沉得很,懷疑他自己能不能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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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顧嗣元等人在場,待吳梅久陪同宋小波去偏廳休息,也沒有讓曹子昂、傅青河他們相隨,林縛徑直讓王成服一人隨他到後面的密室說事。

林縛坐下來,看着站在身前的王成服,問道:“你說,我有什麼道理要幫宋小波奪回鶴城?”

“我勸宋小波轉道來崇州,本欲直接來見大人,不想遇到吳梅久,未能與大人先通報一聲,”王成服說道,“成服抖膽問大人,宋小波不來求援,大人會不會發兵奪回鶴城軍塞?大人能夠容忍鶴城軍塞落入寇手三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

“騎營及崇州步營已經完成集結,你們不來,也要趕在午時出發,先沿運鹽河集結,阻止寇兵西進,”林縛待王成服以誠,這些事也沒有必要好瞞他的,說道,“鶴城落入寇手,害處甚大,不要說三個月,一個月時間也嫌長了。”

鶴城軍塞地處關鍵,直接威脅崇州腹腋,一天陷於寇手,崇州一天都不要想安寧。不僅會影響秋糧收割,清淤河道、築城等事也都要大為延緩。

最關鍵的,海船從崇州出海,走黑水洋航線,三五日就能到達津海,但是鶴城軍塞失守,崇州海船走黑水洋航線,將受東海寇的直接威脅。

林縛早有計劃在鶴城港布置一路舟師,再奪大橫島,與長山島形成犄角之勢,限制東海寇北犯,徹底的保障崇州江口到黑水洋航路的安全,這樣就可以大規模的組織運糧海船從崇州出海北上。

不想他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實施,鶴城軍塞就給東海寇奪走了,這一刻彷彿咽喉落在敵手,他這時候就怕奢家看出鶴城軍塞的要害來而不顧一切的堅守之。

甚至不惜使長山島秘營公開於世,林縛也要集中兵力將鶴城軍塞奪回來,只是他心裡厭恨宋小波這種貪鄙無能又害局勢大壞之人,他就算想奪回鶴城軍塞,也不希望讓宋小波從中佔到一點便宜。

鶴城軍塞雖處河口,但牆堞形制完整,固若金湯,易守難攻,要強行奪回談何容易?

因此,林縛才尤其的痛恨宋小波這些貪生怕死的無能官吏,為了收拾他們造成的爛攤子,不知道要填多少條人命進去!不過奢家當前主謀兩浙,不大可能在北線長期分兵,這邊只要施加足夠大的壓力,東海寇很可能會主動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