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在姚家溝以南,孫壯所部大潰,寧則臣率部追擊。周普換回甲衣,率披甲輕騎分隊從湄丘突出,將孫壯部側翼陣列殺了對穿,便打了旋,往西北而走。

這時候睢寧城西也鏖戰不休,劉妙貞率步騎出青龍崗,欲援孫杆子,但給西出睢寧的長山營及兩百重騎截住去路,雙方在下邳古城前苦戰。

睢寧居邳縣之下,又名下邳,之前的城池早年給洪水沖毀,建了新城,才改名睢寧。古城遺址還在,殘牆廢垣,踞睢寧城才六七里地,站在睢寧城頭,能望見這邊展開來廝殺的戰場。

劉妙貞也是無策可施。

孫杆子奮不顧身出宿豫率部奔來,她不率部出擊,孫杆子給江東左軍側擊攔截,必敗無疑。

再說八萬餘流民軍在睢寧已形成滯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強攻睢寧得手的把握太低,孫杆子率部而來,誘江東左軍全師出擊,實也給劉妙貞看到一線解困的機會。

不戰,則困局難解;戰而險勝,睢寧與宿豫能連成一片,流民軍還能聚在一起,或走或留,都有騰挪的餘地。

關鍵是東海狐林縛所部,實為江東郡各路兵馬翹楚,殺敗江東左軍,則能震懾江東郡其他兵馬不敢輕易妄動,從而需要喘息的時機。

當前局勢下,劉妙貞是不得不戰。

然而江東左軍卒強將勇,兵利甲堅,諸將畏懼,嘴裡都說戰,卻遲遲不肯打開營寨發兵。不得已,劉妙貞只能率她與馬蘭頭所部精銳萬餘人,出青龍崗先行奔下邳廢城而來。

馬蘭頭節制余部萬餘人為後軍,拖後隨行。

林縛使秦承祖代為節制渡淮軍,與敖滄海率長山營精銳甲卒在下邳廢城前列陣,他率甲騎、刀盾輔兵及護騎居兩陣之前。

以流民軍當前之勢態,劉妙貞也只能將全部希望壓在這一戰上。奔至下邳廢城前,便使全軍展開激戰,她親率紅甲騎隊左衝右突。

渡淮軍殘部在當世也要算一支難得的精兵,給調到睢寧後,在兵械上得到進一步的加強。但將為兵膽,將為兵骨,渡淮軍殘部的武官體系短時間裡並沒有得到改頭換面的提高,實與江東左軍的長山營精銳相比,還差一線。

劉妙貞眼力極佳,接戰時,就看出左翼渡淮軍要弱一些,容易形成突破缺口,率精銳猛攻渡淮軍陣列的側角,想先一步打崩掉這隻角,將潰兵往內線驅趕,攪亂江東左軍的整個陣形。

劉妙貞身穿緋紅戰甲,身後穿同一色甲的騎兵不過兩三百人,但所爆發出來的戰力,尤其的驚人,林縛站在下邳廢城的城頭觀戰,感覺那一隊紅甲騎兵彷彿一支鋒利的槍刃,三五下便將渡淮軍左側剖開,殺得骨是骨、肉是肉,一團糊塗、血肉淋漓。

渡淮軍都是老卒,與新卒不同。

新卒若是潰敗,會下意識轉身就逃,留下毫無抵擋的後背給人掩殺,老卒則不同,即使給衝散,能聽得懂戰鼓聲,能看得旗號,只要戰鼓聲不亂,只要主將大旗不倒,就還能保持戰鬥意志,能三五人抱團,找有利地形,負隅頑抗,等待後面的援軍趕過來。

老卒殊為難得,能從選拔、培養出一批有戰術素養的武官來,林縛當然不捨得消耗太多。

接報孫壯在姚家溝被擒,其部已潰,周普率輕騎隨後就到,寧則臣也會在最快時間整部開赴這邊的戰場。

林縛便將手裡留作預備隊的兩百甲騎及四百刀盾輔兵派出,繞從渡淮軍外側進擊,使甲騎從流民軍側翼殺個半穿,到下邳廢城正北方向的桃林集結。林縛本在則在護騎的簇擁下,進入長山營的陣中,與敖滄海匯合,率長山營往前衝殺,整體往北面的桃林轉移。

甲騎犀利無比,能將敵陣無情的撕開,但流民軍人數太多,展開來縱橫七八里。關鍵流民軍除紅甲騎隊外,還有兩千多的騎兵在兩翼掩殺,戰力不容小窺。

林縛與敖滄海率長山營整體前突,便是要到桃林外接應甲騎,避免甲騎損耗,失了沖陣之力;同時使渡淮軍稍靠後一些整飭陣形,有個喘息的機會。

江東左軍雖才兩百餘甲騎,人皆重鎧,馬亦披甲,箭矢射之不進,槍矛刺之不透;甲騎另有四百刀盾兵輔之,流民軍即使不畏傷亡,也沒有捨身上前纏殺的機會。

劉妙貞見江東左軍甲騎犀利,從側翼殺進己陣,側翼幾乎建立不起有效的抵抗,若棄之不顧,沒等她沖潰江東左軍的陣列,己陣倒要先崩潰了,率紅甲精騎從側面殺出,咬尾來追江東左軍的甲騎......

這一戰從隅中時分開打,一直打到夕陽將晚都沒有停息。

五營渡淮軍幾乎給打潰,秦承祖最後只能掌握不足千人的殘兵,依在長山營之後列陣防禦,寧則臣、周普皆率部趕來參戰。

流民軍陸續參戰的兵馬也達到兩萬餘人,依舊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

紅襖女的紅甲騎隊從三百餘人打剩四五十人,仍然未撤出戰場。

林縛這時候也看出紅襖女為何要將隨扈精騎的鎧甲都漆成紅色——江東左軍犀利的穿插雖數度將流民軍切割開來,但只要紅襖女率紅甲騎隊馳騁戰場不息,那些給切割開來的流民軍就似乎看到主將戰旗還在半空中飄揚一樣,還能維持作戰意志,給分割而不潰亂。

更有好幾員流民軍將領,率部始終跟着紅甲騎隊在戰場上穿插移動,保證流民軍的大體次序不亂。

夕陽下,林縛眯眼看着千餘步外的紅甲騎隊,觀其勢態,竟然還要強突過來。

“這黑臉婆娘怎麼還有氣力?”周普騎馬護在林縛身側,發恨說道。

“差不多快三個時辰了吧?”林縛問腿上中箭、不便騎馬的秦承祖。

秦承祖點點頭,寧則臣暗中乍舌。

寧則臣率部趕來稍晚,參戰才一個時辰不到,就看到紅襖女披掛帶隊,或沖陣或接援,衝殺了四回,中間幾乎沒有停歇過。

這樣的體力,寧則臣也自嘆不如;周普臉上給掛了一道血痕,便是拜紅襖女所賜,要不是周普閃得快,面門都要給紅襖女一刀劈開。

流民軍本是烏合之眾,即使是流民軍里的精兵,論兵員素質,也絕不能跟江東左軍的甲卒相提並論。但打到現在,流民軍沒有成疲軍,還能越打越勇,卻是給紅襖女個人武勇激發出來的士氣跟鬥志。

殺了紅襖女,才能徹底的掐滅掉流民軍的鬥志。

“撇開前陣,大人將旗我親自來守,讓紅襖女殺進來奪旗!”周普惡狠狠的說道,又想到生擒孫杆子的那一招來。

“胡鬧,大人將旗若是給奪去,大人與江東左軍的顏面何存?”秦承祖才不同意周普用此險計。

他們在戰略上佔據極大的優勢,沒有必要與流民軍爭一時之勝負。便是退兵回睢寧,給困在汴、泗兩河之間的流民軍還是扳不回一點劣勢去。

相比較之下,保住江東左軍的軍威,比爭一時意氣要重要得多。

周普嘿嘿一笑,給秦承祖訓斥了,也不吭聲說什麼。

“不挫殺紅襖女的銳氣,青龍崗的流民軍如何肯給我收服?”林縛說道,“秦先生去後陣,這主帥將旗自然由我親自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