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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東甲騎五千、戎卒一萬五千、水軍萬餘,正磨刀霍霍、枕戈待旦,”林縛慷慨激昂的說道,“甲騎已在海州集結,可以從破車硯關北上,自青州、經陽信,北上河間;戎卒、水軍及海船百餘艘已經集結於崇州——只待朝廷一旨令下,旬日間便能北進燕地勤王、以抗暴虜!

林續文、吳齊、孫尚望等人聽了心裡暗想:淮東能抽出這麼多的兵力北上勤王?

“好、好、好!”黃錦年卻不曉得淮東的實力到底如何,連說三聲“好”。

按說淮東兵員實額應不能超過兩萬人,但是這年頭誰還管得了這些。再說緊急之時,募兵、擴兵,都是可以權宜從事,只要養兵之餉、養兵之糧不要朝廷撥給就行。

林縛來爭這護駕勤王的首功之臣,在黃錦年看來他的功利心甚重,但這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要是林縛一樣不求,帶兵進燕南勤王,誰能放心?

當然了,要不要召淮東軍進燕地勤王,遠不是黃錦年能做決定的事情。

“本官立時派使者快馬直赴京中呈稟此事,”黃錦年之前給虜騎寇燕的危急形勢搞得焦頭爛額,林縛一來津海,頓時間一掃頹色,熱切的挽着他的手臂,說道,“要是天下臣子,都如你我這般效忠朝廷,為君擔憂,天下難事何愁不平?不管朝廷怎麼決定,對林制置使的忠心,一定會大加獎賞的!”

朝野諸人對淮東的爭議很大,但不容質疑的一點,就是近年來唯有淮東軍在野戰中取得對東虜鐵騎大創近殲的勝績。以往覺得淮東恃兵驕縱難容,黃錦年這時候卻覺得淮東可愛之極了。

“......”林縛哈哈大笑,又謙遜的說道,“你我臣子,為君分憂是理所當然。有獎賞固然是好;無獎賞,難道還不為朝廷效力了?”又說道,“聽言李兵部已卸職返回京中待命——李兵部伐遼西不力,然朝廷善守伐之臣,李兵部之外也廖廖無幾......”

黃錦年聽林縛的話音有保薦李卓之意,心裡有些不悅。不過李卓已無兵權在身,林縛說這樣的話也不犯忌諱,至於朝廷會不會採納,那是另說。

“河淮流寇剿而難清,年前又東進再犯淮泗。此誠危急存亡之秋,我欲建議朝廷暫行招撫,以為緩兵之計。不知黃大人以為如何?”林縛又說道。

紅襖軍東進之事,劉庭州、黃叔恩的參劾摺子包括林縛的請罪摺子,都送到京中。

如何處置紅襖叛匪,是剿是撫,朝廷里也是爭議不休。戶部官員的主流意見還是以撫為主,畢竟人殺光了,田地讓誰去種,戶部跟誰去徵稅糧?主剿官員倒是便利,直接質問:要撫,拿什麼去撫?

不管怎麼說,這時候朝廷是不會輕易處置帥兵大臣的。宿豫、睢寧二城失守,也不可能將責任追究到林縛頭上。萬一將林縛逼急了,逼得他狗走跳牆,這個後果是大越朝此時無法承擔的。

“林制置使若有此議,或可呈摺子向朝廷以抒己見,”黃錦年說道,“我想聖上以及朝廷諸公會考慮林制置使的意見的。”

“好。”林縛點頭說道。

按照規矩,林縛不奉詔不能踏入津海的土地,所以還要在津衛島等候朝廷的命令。黃錦年先告辭離開津衛島,回衙署安排派人進京報信一事;林縛將他事先寫下的摺子交給黃錦年,要黃錦年派人一併送入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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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錦年、張文燈等人離開,津衛島上已沒有外人,林續文問道:“淮東到底能抽出多少兵卒來?”

林續文對淮東情況還是頗為熟悉的。

淮東總兵力也許要超過三萬,但要防備奢家的浙東水師從海路突襲,淮東在嵊泗諸島到包括江門、鶴城、崇州在內的內線,都要留下足夠的守御兵力......能抽出北上勤王的兵力遠沒有林縛剛才對黃錦年所說的那麼樂觀。

“真能調來勤王的兵力,半數左右,”林縛說道,“淮東騎兵就算全調過來,也就三千人左右。崇州以長山營為主,上個月才擴編到二十營。水軍倒是全線收縮到嵊泗防線以北;此外,黑水洋船隊也都在鶴城、崇州集結......”

黑水洋船隊從去年夏秋之後,編入四營親衛營甲卒,全部改為武裝商船。糧道暫時中斷,黑水洋船社所屬的海船完全可以作為合格的運兵戰船來使用。

崇州預備兵力甚多,訓練也有一些,但林縛對主力步營的擴編,更重視兵甲的完備。

淮東軍械監雖說在過去一年卯足了勁在打造,直轄工匠人數是一增再增,但兵甲儲備也就五千套出頭一些。長山營上月擴編到二十營,已經是極限了。

當然了,真到危急關頭,進行極限動員時,步卒能每人發一支槍矛作戰,就算是不錯了。淮東的槍矛儲備還是充足的,一支鐵槍刺矛,耗不了多少鐵,打造也遠比鋼刀簡單。

即使比剛才跟黃錦年所言,淮東能抽出來的勤王兵力只有半數,林續文還是覺得心滿意足的。

津海軍才有十營戰兵,其中編有一營騎卒;淮東能抽出北上勤王的兵力差不多是津海軍的兩倍有餘——這樣在津海就有兩萬精銳能用,而且還有淮東水軍保住海上後路不失,守住河間、滄州、津海三城,應是有相當大的把握。

只要他們能守住冀東地區,宣府軍與京營大軍守住京畿,限制葉濟多鏑率騎從冀東與京畿之間的空隙穿插到薊州去,形勢還是大有可為的,關鍵朝廷做決策要快。

要是等葉濟多鏑率部打入薊州,斷了薊鎮軍的退路,導致薊鎮軍在遼西給殲滅,形勢就徹底崩壞了。除非淮東能將工輜營的系屬兵馬全副武裝後,運來津海,不然都很難扭轉北面的形勢——但是這麼做,對淮東有什麼好處?

這時候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時間上趕不趕得及以及在定州一帶集結休整的虜騎主力,下一步的進攻方向會是哪裡?

想到這裡,林續文臉上憂色不減。

“燕京形勢真的有救嗎?”林續文問了一聲。

“難說,”林縛不盡不實的說道,“看朝廷的動作夠不夠快!我來津海之前,就下令兩千騎卒過破車硯關進入山東了,此時應在陽信以南地區待命。我會立即派人過去聯繫。只要朝廷聖旨一下,騎卒可以最快趕到津海來,倒是可以阻止河間府的形勢糜爛下去。不過津海這邊,仍然要以最壞的打算做準備......”

青州那邊,淮東只要跟陳/元亮、顧嗣元等人打聲招呼,周普率騎營秘密潛入,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問題,能為騎營提前進入燕南爭取出五六天的時間來——這個非常關鍵。

津海軍有戰兵六千,短時間裡守三座城池不成問題。但河間府若給大量虜騎滲透割裂,三座城池,滄州、津海靠海,還好說一些,河間就成了孤城。

有兩千多精銳騎兵來援,作為機動戰力,除非葉濟多鏑一開始就以河間府為主攻方向,不是這邊的形勢就不至於崩壞。

林續文點了點頭,壓着嗓音又問了一句:“淮東當真要將籌碼押在這邊嗎?”

林續文對朝廷目前的形勢很清楚,對淮東的情況也清楚。大越朝真要覆滅了,淮東是有資格逐鹿中原的。便是馬一功、楊一航等津海軍諸將,對淮東的感情也更深厚。要他們唯淮東馬首是瞻,不存在什麼問題。

“即便燕京守不住,津海也必須要堅守一段時間!”林縛果斷的說道,停頓了一下,又說道,“至於其他的,見機行事爾。”

津海是冀東地區的要隘,窺視京畿,只要津海不失守,東胡人便算佔了燕京,也不敢大舉南侵。守住津海,將能為南邊爭取更多的準備時間。

即使燕南、晉中等地失守,也要儘可能的將這些地區的丁口抽空,不給東胡人所用。

大量難民集結到津海來,要將數以十萬計的難民往南疏散,也非短時間能辦到的事情。

孫尚望心裡疑惑:他之前所知,淮東這回並沒有勤王的打算,他所接的命令,也盡量配合吳齊,說服林續文棄守河間、滄州,全力固守津海。

如今林續不僅淮東寶貴的騎兵調到北邊來,還要全力守河間、滄州、津海三城,更有可能會進一步將長山營及水軍主力調來北面——淮東什麼時候突然改變策略了?

不過林縛既然親自趕來津海來,淮東無疑是改變策略了。

也許林夢得、曹子昂、秦承祖、傅青河等人都看到勤王對淮東來說,更有利可圖一些。

更有利可圖嗎?

南面的奢家如虎在側,難道不是一直在積攢力量等這個機會打出致命的一拳嗎?淮東在過去半年,對閩東、浙南沿海的擾襲,到底削弱了奢家多少力量?

孫尚望滿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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