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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日,東胡改國號“大燕”、改年號為“天命”的消息傳到津海。在越朝的官方塘抄驛報里,東胡也給稱為“偽燕”或“燕胡”,以揭其想繼承前燕正朔的野心。

與此同時,東胡人的前鋒精騎繞從渦水河南岸逼進王登台山,與津海守軍開始對王登台山這一津海外圍唯一處高地的爭奪。

東胡人左右翼千餘精騎皆弓馬嫻熟,彎刀胡弓、跨馬披甲。忽而聚集、彷彿鑿天劈地的大箭;忽而展開,散開數里方圓,如烏雲蓋來,蜻蜓點水似的來挑津海守軍步騎陣列的側翼。

津海守軍步卒弓強,但收縮內線,不能展開出去,兩翼騎兵也是披甲輕騎。

東胡騎兵避開正面,只是試探性的接觸側翼,兩邊起初也更多的是拿弓弩對射,飛箭如急雨似的,又如蝗群似乎在空中飛過,發出密集而尖銳的響聲。

馬背上的騎兵皆披甲護着要害,偶有落馬者,也多給袍澤救起,但馬匹中了箭血如泉涌,每戰都不曉得要損多少戰馬......空箭又扎在地上,如剛割過麥子茬。

雙方都有豪莽武勇耐不住性子,勒馬拔刀接戰,常是一擊而過,戰刀相撞,滋溜電光,手裡稍緩,許能看到自家頭顱與身體分開的一瞬間。

對王登台山的爭奪,對攻奪雙方來說,雖說都是試探性的接觸戰,但打開始都有不服輸的勁兒在裡面,進行得相當激烈。那長着離離青草的野地里,血跡斑駁,馬蹄踏過,一不小心就踢出一截殘臂殘肢,每一戰,雙方都差不多有百餘老卒或死或傷或殘。

東胡人在上游對渦水河進行截流,王登台山北側的渦水河水深不足三尺,駐泊津海的戰船被迫退出渦水河,守軍只能靠步騎進入縱深作戰。

看到東胡兵馬越打越多,守軍經不住這樣的消耗,特別是戰馬,才兩天工夫,損失了四百多匹——東胡人馬多,損失四千匹戰馬也許會心疼一下,但守軍在津海的戰馬只有三千匹,損失四百多戰馬,騎兵甚至都達不到一人一馬的程度——這樣的消耗戰,對守軍來講又怎麼敢無限制的進行下去?

於十六日守軍被迫放棄王登台山,收縮到內線防守。

在津海軍向內線收縮的同時,吳齊、周普則率淮東騎營跳出包圍圈去,沿海岸線往南而走。騎兵若是給封鎖在內線,能發揮的作用會非常有限,遠不如游離在外圍,更能牽制敵軍放開手腳攻城......只要東胡人不能徹底的封鎖海岸線,騎營與津海城就能通過哨船隨時保持聯絡,協同作戰。

東胡人前鋒精銳從十六日奪得王登台山後,就着手修整給摧毀得半殘的哨堡,以哨堡為核心,沿王登台山大規模的構築營寨。東胡人隨後一部部兵馬陸續開拔來,東胡人在王登台山大營的兵馬總數,很快就超過津海守軍。

東胡人聚集到津海外圍的兵馬,雖說以新附漢軍為主,但有萬餘精銳騎兵在內,而周普、吳濟又率淮東騎營跳出外圍,津海守軍以步卒為座自然被壓制在內線出不了頭。

東胡人顯然吸取陽信攻城戰失利的教訓,此次兵臨津海,沒有貿然壓上來攻城,而是採取層層推進的策略。

在大批兵馬填入王登台山大營之後,東胡人沒有立即強攻津海外圍的城寨,而是從容不迫的驅使從燕冀等地擄獲的大批民眾在王登台山東北側取土填埋河。

僅一天時間就在離河口十數里處構築橫跨渦水河第二道截水大壩,沿截水大壩兩側構築王登台山大營外圍的敵台城寨,想要依靠層層推進的水磨策略,將津海守軍徹底封鎖在內線。

雖說東胡人在稍上游位置構築截水大壩,由於河口的地勢比海平面略低,河口段的水道在低潮時仍有約兩尺深的積水。如此水深不足以讓戰船進去,卻又形成渦水河南北兩岸的天然阻礙。

津海防禦體系由七座城寨組成,六座城寨位於渦水河北岸,南岸僅有一座周三百丈的小城,這使得津海守軍在兵力部署上,造成南北兩岸的不均衡。東胡人的圍城大營建在南岸,除了利用王登台山的地勢外,更多的是要形成兵力虛實部署上的針鋒相對。

當東胡兵馬在王登台山站穩陣腳之後,津海守軍很難再能進行有效的反攻,從一開始就陷入被動防守之中。

東胡人將最近的敵台築到距南寨三四里遠處,便驅兵卒來攻南寨。兵馬展開,玄黑錦旗如林,一座座簡易拒馬倉促紮成,便丟來堵門封路,號角鑼鼓及戰馬嘶鳴不停。

雖說有些虛張聲勢,但也仗着人多勢眾,一次次將南寨守軍的反攻給打下去。在背後則是有一隊隊俘擄從征的民夫在挖壕掘壘,山重水複的挖掘圍寨長壕,又在壕溝外側堆土架木,構築射箭防衝突的胸牆。

尋常的攻守戰,是攻方填溝、守方掘壕。

這次攻來的東胡人要放棄倉促攻城的打算,打開始就想挖掘長壕修築胸牆將南寨封鎖在內,再謀攻城之策;而津海軍受淮東的影響極深,淮東守城思想是守中夾攻、守中藏攻,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放棄反攻的努力而陷入被動的守城之中。

這次攻守戰,就成了攻方掘壕、守方反而出擊去填溝平壕,欲保持對外反攻的通道。

無論攻守雙方,皆是驍勇悍卒,悍不畏死,這填壕挖壕的戰事,從一開始就進行得如火如塗,十分的慘烈。戰得興起,雙方勇將都披甲執刀,上戰場廝殺,膠着苦戰兩日,在東胡人在陣後架起十數架投石巨弩,守軍才被迫放棄從南寨出擊反攻的努力。

從南寨城下出去,兩里多寬的戰場上,殘肢斷臂、拒馬及車散裂無數,斷刀殘戟、箭如蟲屍——在城頭觀戰的林續文、黃錦年等人,看得目眩神搖、膽顫心驚;而知戰事深淺的高宗庭、孫尚望、馬一功、楊一航、耿泉山等人看了心裡更是暗暗叫苦。

為了爭奪攻奪的主動權,開戰三四日就傷亡愈千——津海軍兩萬守軍,可經不起多長時間的消耗。但放棄爭奪主動權,讓東胡人在外圍從容部署好,津海守軍到後期將陷入更慘烈的攻守拉鋸戰中。

東胡人前期爭奪對王登台山的控制權時,還以胡人騎兵為主,但到後期兵臨寨下,則以新附漢軍步勇為主。

那些新附降軍,打東胡人膿胞一個,輕易就給殺得落花流水,這會兒給驅使反過來調轉槍頭打津海,竟是十分的賣命、悍不畏死——不曉得吃了什麼葯。

“這麼拼下去不是辦法,”孫尚望跟林續文說道,“即使被動守城,也要保住津海的實力不受大損啊!”

馬一功、楊一航不是怕打硬仗的主,但城外的降附軍有好幾萬人,這麼拼下去,消耗不了東胡人的精銳,但津海軍會很快先一步就支持不住。

高宗庭蹙着眉頭,陪同林續文站在南寨城頭,眺望外圍的敵軍,意味着之前對東胡人攻打津海的決心與手段有所輕視,實不知東胡人這次的主帥到底是誰,手段竟是如此的老辣跟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