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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秋季除了曹家出兵進入川北,其他地區的戰事都相對平靜。

奢家給淮東偷襲了後腰,整個明州府包括會稽府自虞江以東的地區悉數失陷淮東之手,要應付淮東沿嵊州、上虞以及威脅浙南所部署的近五萬水步軍,奢家在東陽縣防線穩固之前,實不敢在西線再展開大規模的戰事。

一旦西線受挫,淮東從東線展開的攻勢必然會再度激烈,使其首尾不能相顧,這也是通常兵家極力避免兩線作戰的根本原因。

蘭溪江西岸,奢家駐東陽縣兵馬的營壘北側,秦子檀走過一片狼籍之地,站在高處眺望對岸的淮東軍防營。

緩坡下,到處都是洪水沖刷的痕迹。

六、七月,淮東駐落鶴坡的兵馬,往蘭溪江里投石堵河,迫使蘭溪江改道,誘發洪災,使得東陽縣城兩側的田野、村莊都給洪水沖毀無數,就連東陽縣城在洪水裡泡里一個多月,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整固城牆。

洪水已經退出一個多月,但民眾大批的往西逃難、躲避戰事,田地也大片荒蕪,周遭一片狼籍,也使得秋後的軍資頗感吃力。

“截河毀城,傷及這麼多的無辜”秦子檀身邊的小校是東陽縣地方鄉紳的子弟,看着一地殘骸,對淮東軍恨意不休,以拳捶手,憤恨不平的說道,“淮東軍也端是可恨。”

秦子檀心裡輕輕一嘆,戰爭歷來兇殘,但容不得對敵手半點仁慈,又怎能奢望淮東所施展的手段軟弱一些?

心裡雖然這麼想,秦子檀還是感到異常的苦澀。

算上淮東在南線的兵馬、鄧愈、董原、孟義山、陳華文以及江西兩制置使司,奢家在北線要對抗的兵馬總數達到十八九萬人,超過奢家入浙的兵馬總數。隸屬於江寧元氏的這數支兵馬,在經歷多年殘酷戰事之後,從將領到兵卒,都不是軟弱可欺。

原以為江寧在擁立事上先出些變故,讓這邊有可趁之機,沒想到林縛竟然不惜與顧家決裂,搶先站出來擁立寧王,使得元氏異常順利的在江寧形成新的統治中心,使這邊一點可趁之機都找不到。

事實上,在浙東戰事之後,浙閩軍在戰略上就失去主動。

首先是淮東在明州府集結大量兵馬,牽制了浙西的突擊力量,其次淮東在南線差不多集結超過四分之三的水軍力量,用於襲擾浙南、閩東沿海。

就像打造一支鋒利無比的長矛,不需要一斤好鐵;而要打造一套防禦力強的鎧甲,需要多幾十倍的鐵料以及多成千上百的人工一樣——淮東以水軍配合甲卒從浙南、閩東沿海登岸滲透,浙閩都督府要在沿海構築完備的防線,就要投入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兵力、物資。

淮東在嵊州建立大營,與浙閩軍進行軍事對抗,又利用控制海域的優勢,對浙閩防備薄弱的沿海進行持續不斷的襲擾,已經極大的削弱了浙閩的軍事潛力。

秦子檀一時也看不到他們轉機在哪裡,卻看到淮東下一步的動作必是浙南。

淮東佔了明州府,以嵊州、上虞為基地,大肆屯兵,迫使他們也駐重兵對抗;要是淮東以樂清為基地,加強對浙南的攻勢,他們必然要跟着在永嘉、甌海駐以重兵,防備淮東軍沿永嘉江而上,偷襲浙西的側腹,屆時他們在浙郡的兩線對抗,必然要發展成三線對抗,這壓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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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蘭溪江東岸淮東軍的防寨里,林縛站在寨牆上,眺望落鶴山前展開的東陽縣城野在夕陽下的景緻。隔着太遠,他也不曉得西岸山崗的一撮人影里就有秦子檀在。

傅清河、梁文展、胡致庸、葉君安等人,都隨林縛過來視察嵊州大營。

高宗庭與敖滄海並肩站着,這時從北地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陳芝虎率兵進入晉西,替燕胡剿滅那邊還在堅持抵抗的塢堡、城寨,算是正式投了燕胡、為虎作倀。

高宗庭、敖滄海一為陳芝虎甘日同僚,一為陳芝虎昔日部將,聽到這樣的消息,都很惋惜,也不大願去想以後有可能會在戰場相逢廝殺。

“虞將軍乘的船應該就快到浙東了吧?”敖滄海說道。

“算着時間,我們從這裡回明州府,就能見到萬杲,”高宗庭說道,“只是聽說他們被迫從揭陽撤出時,虞將軍傷得很重......”

回想起當初盛極一時的東閩軍,如今竟是如此的七零八落,日後還很可能要在戰場上廝殺,陳定邦站在身後心裡就唏噓不已。

“廣南郡那些狗日的,終有一天要宰了他們!”敖滄海恨恨的罵道。

虞萬杲從建安南撤佔了揭陽,若能以廣南郡為依託,就能在南線牽制奢家相當一部分的兵力。奈何廣南郡司及地方勢力不敢得罪兵強勢壯的奢家,反而出兵與奢家合圍揭陽、對江寧封鎖,迫使虞萬杲率部從揭陽突圍而走,轉入山中游擊。

虞萬杲在從揭陽突圍時,身中流矢,退入山中,缺醫少葯,他帶兵又操勞,箭傷拖了一年多時間,在淮東派人過去聯繫時,虞萬杲已經不能下床走路了。

東閩再起戰事之初,虞萬杲麾下有兩萬精銳,數年年苦戰,兵員得不到補充不說,條件又異常的艱苦,最終撤出來的兵力都不足三千人。三千殘卒,無論是士氣還是戰力,都衰弱到極點,只是與奢家彼此間沾了對方太多的血,沒有投降的可能,這次都撤到夷洲休整。

虞萬杲由子侄護送着,到江寧去朝拜新帝,計劃是要在崇州駐泊的;不過林縛到浙東來視察,就臨時通知船到明州府停靠,林縛打算與虞萬杲見一面。

虞萬杲、董原、陳芝虎、陸都督等人都是督帥一手提拔起來的將臣,董原是知道督帥身死的真相後,只是保持沉默,陳定邦不由心想:虞萬杲知道督帥身死的真相後,還會一如既往的忠於元氏嗎?

林縛視察過落鶴山防寨的守御情況,跟這邊的主將張苟說道:“浙閩叛軍防禦的面寬,我們防禦的面窄,這決定了我們派出小股精銳,更容易滲透他們的防線——這邊平靜對峙了幾個月,也該讓對岸繃緊神經了。”

“這個好安排,”張苟問道,“下一步是不是決定在浙南用兵?”

“那有哪么容易的事情,還在研究!”林縛說道。

永嘉抵抗軍雖說在去年勢力大漲,一度收復永嘉、樂清二城,但原永嘉抵抗軍的首領葉肅拒絕淮東的建議,堅守位於內陸的永嘉城不退,最終城池給奢飛虎攻破。

包括葉肅在內,堅守城池的永嘉軍民近一萬人在城破後遭遇屠殺。

受此重挫,以劉文忠、左光英為首的永嘉軍殘部也認識到殘酷的現狀,全面向淮東靠攏,於七月編入浙東行營軍。

傅青河先下令將數千樂清民眾及將卒家屬從海路撤出,將樂清城與背後的麂山島,成為純粹的軍事城寨,同時也向永嘉軍殘部派遣大量基層武官,以提高永嘉軍殘部的戰力,但眼前堅守樂清城及麂山島才有三營甲卒,遠不足以改變雙方在浙南的軍事力量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