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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第二水營戰船為主力,輔以徵用的商船,近百艘海船載以數萬將卒,分批從南台島離岸,如箭脫弦,北返浙東......

第二水營戰船護衛載着步軍司左軍崇城軍主力的運兵船,在抵達昌國島海域之後,就兵分兩路:

運兵船由浙東行營軍所屬的戰船護送,經老塘山港海峽,轉入錢江水道,駛往蕭山停靠,崇城軍主力在蕭山登岸侍命。第二水營的主力則繼續北上,從嵊泗島北部海域進入揚子江水道待命。

林縛雖乘林政君號先行,但速度也快不到那裡去,十二日入夜才從浹口港登岸,又連夜乘馬趕到蕭山,與傅青河匯合。

拂曉時地覆白霜,蹄踏霜殘,在閩東不覺天寒,北行到浙東,才陡然發覺這時節已經入冬了。騎馬倒不覺得,在蕭山城外下了馬,給風吹過,就透心寒,下意識的要將大憋合起來遮風。

“蕭山這邊的寒衣足不足?”林縛劈頭就問迎上來的傅青河、梁文展。

“事先不清楚大軍一定會在蕭山集結,軍司在崇州跟蕭山同時準備物資,蕭山所儲備寒衣供崇城軍,還缺口五千件。我已叫孫文耀從蕭州、會稽、山陰等縣高價收購舊衣,明天應能補齊......”梁文展說道。

崇城軍兵馬南下時,沒有準備寒衣,林縛這時候擔心起蕭山這邊寒衣準備足不足夠。要是像去年那樣,還是一個大寒天,衣衫單薄的將卒在荒山野外可扛不住整個冬天。

林縛微微頷首,浙東事務由傅青河、梁文展主持,本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眼下的情況,從民間收購舊衣也是沒有辦法,說道:“那先進城再說,騎了一夜的馬,腿腳都疆了,本來給宗庭、宋公準備了馬車,半路翻了,也跟着騎馬過來,受苦不少,準備些酒來,活絡一些筋骨......”

唯有長期訓練的精銳將卒才能日行百里、在馬背上顛簸一宿而不倦,林縛這些天來親自督戰,騎馬奔行一夜也感到疲憊,高宗庭、宋浮兩人,要不是有人攙着,都站不穩地——局勢如此緊迫,這時候偏還不能休息。

宋佳披着絳紫色大氅,過來給林縛等人見禮——林縛去閩東督戰,宋佳當時身子不適,熬不住路途顛沛,就留在明州休養,這時候倒是恢復容光。

宋佳隨傅青河、梁文展出城來迎,倒是坐馬車過來,這會兒進城去,看高宗庭與父親騎了一夜馬實在辛苦,便將馬車讓給他們,她騎馬與林縛並肩而行,享受起別後相聚的歡樂。

進城洗漱過,吃過熱湯飯,也沒得休息,眾人又都聚到堂下,圍着火盆議事。

“奢文庄打定主意誘徽南軍入彀,在飛黃岵、裕岩都留有伏手,這兩寨本就是在璜田寨之後,寨牆本就單薄,何況事先又是給徽南軍強攻拿下,鄧愈能在飛黃岵堅守了六日,已經算是不錯,”傅青河說道,“羅文虎降敵,余辟疆被捉,暫時還沒有鄧愈的音信,想來是率殘部逃入深谷之中......”

“鄧愈不降,終能在後路牽制部分浙閩軍,算是一樁好消息......”林縛說道,鄧愈死戰不降,也許有他的考慮:比如妻兒家小都在徽州城內,他若降,謝朝忠自然會將所有的污水潑他頭上,昱嶺關破跟不破,謝朝忠都應有足夠的時間執他妻兒親族送入江寧問罪;也可能是鄧愈根本就不看好奢家,也許不認為謝朝忠連昱嶺關都守不住,眼前再難,咬一咬牙還能熬過去,一旦降了,最終都會隨奢家兵敗身亡——但不管怎麼說,鄧愈能死戰不降,都是大越立朝以來有數的忠貞之將臣。

“璜田寨後路被斷時,徽南軍輜重、糧秣大都在璜田寨,徽南軍在飛黃岵、裕岩堅守到最後,怕是差不多也糧盡了,即使有殘部逃入深谷,也會因為缺糧而戰鬥力大損,”高宗庭說道,“從昱嶺關出來,一直到錢江北岸,沿大青溪兩岸都是崇山峻岭,僅有少數山夷、山越土著居住,而且奢家既然要以大青溪河谷為陷阱,自然會提前對兩邊的深谷進行清掃,這意味着鄧愈即使率殘部在深谷里也尋不到足夠的補給。徽南軍殘部沒有往東走,更大的可能會一直往西......”

“宗庭是說鄧愈會翻越黟山去找岳冷秋?”林縛問道。

“確有這個可能,”宋浮說道,“徽南軍打殘了,鄧愈不甘心降東閩,倒也怕謝朝忠將兵敗的責任推到他頭上去,除了去投靠岳冷秋,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淮東也是歡迎他的嘛!”林縛攤手說道。

大家都是一笑,傅青河說道:“岳冷秋能有如此地位,不是泛泛之輩,鄧愈是他一手提拔起來,鄧愈不投靠岳冷秋,而來淮東,沒有這個道理。”

“徽南軍雖殘,但也消耗了浙閩軍相當一部分實力,謝朝忠完完全全是膿胞一個,飛黃岵失陷後有半天時間給他逃回昱嶺關,他竟然沒能提前察覺,還一力猛攻璜田寨,給奢文庄的部將鄭明經在璜田寨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大敗而逃。鄭明經追着謝朝忠猛打不放,一路追到昱嶺關下,趁亂拿下昱嶺關城。鄧愈守了數年沒破的昱嶺關,半天時間不到就毀在謝朝忠的手裡,在昱嶺關的御營軍完全是給自家潰兵沖亂,自相踐踏,死傷慘重,降者無數。徽州隨後即降,江寧為征浙西在徽州儲備的糧秣、軍械,也悉數落入浙閩軍的手裡......”傅青河繼續介紹當前江寧所面臨的危急局勢。

林縛雙手很重的按在長案上,一聲不吭。

“形勢真是想他有多險惡就有多險惡啊!”宋浮感慨道。

淮東軍在閩東、杭湖軍在桐廬,甚至包括徽南軍在大青溪河谷,都極大的消耗了浙閩軍的實力。

入秋以來,陸陸續續的,浙閩軍至少要減損兩萬精銳。當然損失更重的,是奢家獲得補給的能力。

江西的糧田,主要集中在鄱陽湖沿岸。

鄱陽湖沿岸平原的糧田將近千萬畝之多,但奢家目前只是佔領鄱陽湖東南部的豫章,鄱陽湖北部的湖口、江州等地,都還在岳冷秋的掌握之中,使得整個鄱陽湖沿岸平原都成為戰爭的緩衝區,自然不會提供錢糧給奢家。

奢家要轉到江西立足,這時候甚至不會對地方直接劫掠。

閩東的失陷,除了意味着老家給端掉之外,還意味着浙閩軍最為重要的一塊補給地的喪失。奢家在過去大半年的時間,從閩東沿海往閩江上游遷出大量的人口,安置到建安府,甚至沿杉關繼續西進到江西境內安置,這麼大規模的遷徒,要消耗奢家大量的資源,意味着奢家即使打開徽州缺口,也沒有足夠的資源在江寧外圍維持長期的戰事。

眼前倒好,謝朝忠將徽州囤積的糧草補給都白“送”給了奢家。

當初為從昱嶺關出兵打浙西,編成六萬人馬規模的浙西招討軍。為籌措浙西招討軍足用來出戰的戰備物資,戶部、內府恨不得將底、褲都拿出去當了,永興帝還削減內廷開支拿出十萬兩銀出來。這會兒一併便宜了奢家,成了支撐奢家在江寧外圍進行長期戰事的物資基礎,還真叫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