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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獻成悄然趕往樊城,與燕胡使臣密會,爾後又派衛彰來柴山請王相出山,使得在淮山腹地的王相、唐希泰、周斌等人確認羅獻成下定決心投附燕胡。

王相知道羅獻成這一步踏出去,以及那些鐵心隨他投附燕胡的將臣,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念及往昔種種,心裡也忍不住有些許惆悵跟不舍。

周斌在柴山與王相朝夕相處有一年之久,對王相的性子、心態也是極為熟悉,雖說王相生性有所優柔寡斷,但在大局把握上倒不糊塗。

王相流露出對故主的不舍,周斌與唐希泰看到只當沒看到。

周斌與唐希泰說道:“奢、羅起兵,應該就在三五天時間裡,希泰你速去廬州,報告曹帥知道。我們這邊的堰塘也會依着計劃馬上就進行合口,之後便靜待廬州兵馬潛來......”

“曹帥有意先調鳳離軍西進先作準備,但主公怕驚蛇過早,將此議壓下未行,”羅希泰說道,“即使南陽陷落,廬州兵馬也可能不會立時出動,周爺與王大人在柴山可要有些耐心。”

“我在柴山都等了一年,耐心還是有的,”王相將對故主不舍的情緒放下來,與唐希泰、周斌說道,“南陽勢危,隨州、奢家以及燕胡兵馬一起出兵,黃秉蒿若有異心,他這時在袁州必然也不會再按兵不動。引蛇之計既成,先下袁州,去除江西腹心之患,再揮師渡江北進才是淮東當前應當有的次序,多等一兩個月,我又怎麼會沒有耐心?”

唐希泰暗暗點頭。

黃秉蒿是不是跟奢家有所默契,待燕胡大軍兵臨南陽城下、羅獻成與奢家公然叛投、對南陽、信陽同時用兵之際,就會揭開最後的面紗。

黃秉蒿要真打着投附燕胡以換裂土為王的富貴的主意,到時必然會有所表示、有所異動。

依林縛的計劃,要是黃秉蒿有所異動,淮東在江西的兵馬,將優先解決黃秉蒿,解決江西腹心處的隱患,而非第一時間渡江參戰。

這種計劃,還是唐希泰到豫章之後,才明確定立的,唐希泰到柴山來,也沒有提起這事。不過,王相依靠當前的形勢,做出這樣的判斷,也可見他心中確實很有些謀略。

很可惜,羅獻成即貪心又無大志,王相之才在他麾下,沒有辦法得到完全的展示。

唐希泰朝王相作揖道:“王大人有耐心就好......”王相暗附淮東,為淮東修淮山棧道就立下大功,將來要收附長樂軍中下層將領,必然也要依仗他,他確實又有才幹,這樣的人物在淮東最得重用,唐希泰待王相自然客氣。

唐希泰也不在金水寨多逗留,與王相、周斌告辭之,即在數名隨扈的護衛下,離開金水寨,沿着橫歧嶺北坡,往佛猴嶺方向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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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猴嶺是淮山主脊,從西南往東北延伸,高千米以上的險峰,多達一百餘座,橫亘在隨州府柴山縣與廬州府裕安縣之間,是江東與荊湖的界山,是漢水與巢湖的分水嶺。

金水寨距佛猴嶺還有近六十里地,這近六十里地,夾在橫歧嶺與代燕山之間,是一座極險僻、荒蕪的溪谷。

溪名燕子溪,匯聚橫岐嶺北麓、代燕山南麓以及佛猴嶺西麓的流水,出金水寨往柴山城方向流淌,匯聚其他溪河,往禮山境內流去,最終匯入隨州境內的主水系府河。

雖說燕子溪源出佛猴嶺,但溪谷極為陡峭,彷彿巨斧開出來的楔口,兩側石崖懸立,而溪水流經奇石怪潭。既不能叫人步行通過,也無法行舟,從而使得燕子溪峽谷成為人跡罕至的絕地。

自古而今,淮山之中也有多條山民樵夫及葯農走出的小徑,能往來廬州與隨州之間。私梟與斥候往來淮山左右,也多走這些秘徑,但都離燕子溪峽谷很遠。

燕子溪峽谷從來都不是進出淮山的通道,雖說燕子溪峽谷是穿越淮山裡程最短的路線,但由於地形過於險峻,即使要開山鋪道,也絕少有人會想到要利用燕子溪峽谷的地勢。

不過,淮山棧道銜接佛猴嶺最重要的一段路線恰恰就選在燕子溪峽谷。

其實整體思路非常簡單,就是在燕子溪出金水寨的溪道中築堰壩抬高水位,將怪石林立、車舟禁行的淺溪直接變成夾於橫歧嶺與代燕山之間的優良河道。

由於燕子溪兩側的崖岸極為陡峭,幾乎呈直角,哪怕將燕子溪的水位抬高十丈,河面的寬度也不過三四十丈的樣子。

只要堰壩築成,河道蓄水將很快完成,而形成的河道,將直接與淮東在佛猴嶺西麓修築的軍寨銜接上。

相比較之下,走出燕子溪峽谷,六十里外那段佛猴嶺高則高矣,不過山勢相當平易,是高地草甸地形。早年就有山民在那裡立寨,隸屬廬州府裕安縣管轄,差不多也是廬州的最西緣。

不過在淮東接管廬州之後,那裡的山民就完全給強制遷移了出去,從而成為淮東的軍事禁區。

金水寨這邊,也是從金水寨往西,地勢變得開闊,燕子溪兩岸才開始有村落聚集。兩側的山勢也變得平易,山坡上也甚至叫山民開闢出大量的梯田出來。

不過在王相主政柴山之後,金水寨左右的山民,也給強制遷了出去,成為柴山方面控制的軍事禁區。

山高未必陡峭,山矮則未必易行。

金水寨與佛猴嶺寨相距僅六十里,但隔着代燕山、橫歧嶺的險峻山嶺,兩地絕少有聯絡。在給淮東封鎖之後,連鳥獸想走這段路都變得極難。

外人若對地理沒有精準的空間概念,僅僅只看到金水寨與佛猴嶺寨兩座寨城裡的一座,絕對想不到兩寨之間的燕子溪峽谷,會貫通淮山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環。

王相在金水寨下遊方位築壩攔溪,是借口從溪壩的兩端各修兩座引流渠、以便灌溉更多的水田。當燕子溪水位給抬高之後,經引流渠往西,就能直接灌溉原燕子溪下游兩岸的坡地,將金水寨以西的一部分梯山旱地改造成豐產的水田。

由於燕子溪在金水寨以東,兩側崖壁極為狹窄,即使選擇最開闊處,壩體長也不過七十餘丈,所以築壩的成本較低。跟上饒會戰時淮東軍在杉溪上游臨時所築長達近二十里的大壩相比,燕子溪塘壩自然要求築得更加堅固,但由於長度僅七十丈,所費的人力與物力則要遠遠少於前者。

在人力相對較寬裕的時候,而隨州又極為缺糧,哪怕為了多得三五千畝水田,築壩攔溪抬高燕子溪的水位,都算正常的思維。王相在隨州,又是以治政聞名的能吏。即使叫人看到這邊築壩抬高燕子溪的水位,也不會有人會懷疑背後所隱藏的真實意圖。

長七十丈不到的塘壩主體,早在六月之前就已經築成,不過合口蓄水抬高水位還要等候恰當的時機。南陽會戰一觸即發,燕子溪合口蓄水的時機也就成熟了。

唐希泰離開之後,王相與周斌便下令塘壩合口蓄水。

當夜柴山境內就降了大雨,唐希泰趕回佛山嶺無法走水路,只能翻越險峻山林,六十里地走了一天一夜才到,等他到佛山嶺,燕水溪已經抬到足夠的高位。

彷彿深峽之間陡然變出一條大河,即使在佛猴嶺這邊的上游,水位也抬高深達三丈。在佛猴嶺腳還形成一座面積有數百畝的小湖。

唐希泰翻山越嶺十分的辛苦,夜裡還淋了雨,趕到佛猴嶺寨,跟落湯雞似的,但看到淮山棧道最後一環也最終接上來,神情十分的興奮。

佛猴嶺這邊的主將為林縛親點的黃祖禹,從輜兵挑選健銳編練,在崇城軍編外約有六千兵馬,從春後就由黃祖禹統率駐守在佛猴嶺上訓練。

唐希泰趕回佛猴嶺寨,除了主將黃祖禹外,曹子昂與崇城軍指揮使周同二人來悄然潛來佛猴嶺就近觀望荊襄形勢。

唐希泰連濕衣都沒有換去,便將淮山以西的最新情況稟告曹子昂。

林縛遠在豫章,車船不便。

即便以最快的速度通報軍情,從淮山腹地經廬州往豫章一來一回,在路途上也要耽擱六七天的時間,故而在廬州方向,林縛予於曹子昂有從權處置之權,匯聚在廬州的失馬,都受曹子昂節制。

“回寨子里再說......”即使曉得南陽最後的會戰近在眼前,曹子昂心氣還是靜如平常,看着唐希泰一身濕衣,讓了一匹馬給他,先回軍寨去。

回寨後,唐希泰換了乾淨衣衫走到指揮棚,曹子昂、周同以及黃祖禹三人都在,圍着荊襄地圖討論。

唐希泰走過去,抬頭看懸掛在牆壁上的地圖。

長樂軍、奢家殘部以及陳韓三、楊雄所部在漢水與淮山之間的兵馬,實際都在淮東斥候的嚴密監視之下。

從六月下旬起,奢家渡江殘部的主力,特別是受奢家直接所轄的精銳戰力,差不多將有四萬兵馬,都往石城聚集。

石城位於漢水的中游,與荊州府北面的當陽縣隔漢水相望。

在胡文穆重點布防江夏之際,奢家難從漢津渡漢水南下進襲荊州,將兵力沿漢水往上游轉移,集結到石城,欲從石城渡過漢水,從當陽縣插入荊州境內,不失為一種選擇。

然而石城另一個更為重要的地理特別則容易被忽略。

石城位於漢水北岸,從石城到襄陽,漢水幾乎是筆直南北而行,水道行程在兩百里左右,而陸地與襄陽之間沒有大的地理阻礙,傳統的漢左驛道夾於漢水東岸與綠林山脈西脈之間,能直達淯河匯入漢水的樊城。

只要羅獻成將樊城讓出來,奢家在石城聚集的精銳兵馬,就能在短短兩三天的時間裡,通過樊城,攻擊南陽南門戶新野。

雖然還沒有斥候回報,但唐希泰懷疑奢家在石城的兵馬已然開拔北上了。

曹子昂指着地圖,說道:“雖說燕子溪的水位抬高了,易於行舟,但一次也只能渡四五千兵卒過去。白天放船而下,夜間空船而回,安排得再好,要將五萬兵馬潛入柴山,加上必要的補給,也要半個月的時間。南陽必然要放棄掉,他們能守上三個月,便算他們命好,不過廬州這邊的兵卒,就應該立即安排潛越淮山之事......”

周同點點頭,說道:“等江西境內的事情全部解決掉之後,這邊再決定出兵,少說要耽擱半個月。形勢千變萬化,半個月的時間太長了,耽誤不得。廬州那邊先行空營時,至少先叫唐復觀及孫壯部先潛入柴山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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