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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蕭淺荷幾乎是痛哭流涕了,可是一隻手,卻叫這青年抓着一同抓住了滾燙的葯碗,她還未反應過來,嘴巴已經被撬開,那笑容溫柔的青年已經將那滾燙的湯藥灌進了她的喉嚨。

滾燙的湯藥過後,她趴在床上,喉嚨被燙得麻木,再也說不出話來,那青年卻似乎滿意地笑了,毫不憐惜地抓住了她的頭髮用力拉扯地說道,“好好兒吃藥,給本公子生個一男半女,也不負咱們一場情愛了!”

一男半女?

蕭淺荷幾乎要哭出來。

打從幾年前柴房中他倆被蕭丞相撞破,張玉橋就再也不能人道,她已經多年沒有與他親近,何時能生齣兒女來?

不知從何時起,張玉橋不能人道的流言就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她作為張玉橋的心肝兒不能有孕,也叫這流言雪上加霜。

別說京中沒有人家兒敢將自家的閨女給張玉橋做正妻,就是連張玉橋的前程也因這等醜聞沒有了指望。

雖然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姻緣,還成功地成為了張玉橋身邊唯一的女人,沒有女子能與她爭搶男人,可是她毀了張玉橋的名聲與仕途,這府里誰不痛恨她?

她又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無子妾室,還沒有銀錢傍身,老太君與張玉橋都不把她當人看,奴才們就可勁兒地作踐她。

想到這裡,蕭淺荷不由痛哭出聲兒。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的命運本不該這樣。

她本該風風光光,一雙兩好,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在床上抽搐,這些年不知保養,被張玉橋折磨得人都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早就沒有了從前的美麗婉轉。

張玉橋似乎也覺得她又邋遢又難看,看她渾身上下都淹沒在了湯藥和黑漆漆散發著古怪味道的被子里,他嫌棄地哼了一聲,用力用帕子給自己擦乾淨了手指,彷彿曾經一往情深的愛人是這世上最骯髒的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完全沒有再多看蕭淺荷一眼。

他也去吃藥了。

可是這麼多年,似乎總不見好。

蕭淺荷哀嚎了一聲,在他離開之後努力地下了床。

她知道,再不求救,只怕自己就要死在張玉橋的手裡了。

可是向誰求救呢?

蕭丞相告老之後便離京,之後據說是遇到了山賊,連着柔姨娘一起都死了,屍體都被剁爛了。

她神經質地在地上爬動了許久,眼前終於一亮。

還有一個人……她……

她到底還算是個主子,因此偷偷兒賠笑討好地拿着兩隻沉甸甸的赤金鐲子給了院子里的一個膽大的婆子,這婆子見錢眼開,終於同意放她出去,她艱難地等到了侯府中的主子們都忙碌得顧不上自己了,便披着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裳逃出了侯府。

她一路直奔魏王府的方向而去,眼神帶着破釜沉舟的瘋狂,甚至,也或許是同歸於盡!

蕭星星過得那樣幸福,做姐姐的,自然也該拉拔自己的妹妹!

不是都說,魏王妃得太后與皇后的愛重,顯赫風光么?不是連臨西侯府老太君,都在日日惋惜,沒有娶到這樣好的女子么?

若是過得這樣好,卻對自己的妹妹見死不救,那蕭星星還有什麼風光可言?或許……連魏王都會畏懼她的狠毒,對她疏遠。

憑什麼,她能獨寵魏王府,憑什麼,她能叫魏王拒了所有的愛慕他的女子?

蕭淺荷正趴在魏王府門外想着這些,眼前一亮,就見那遠遠地過來了一輛奢華富麗的宮車,車停在了王府門前,無數花枝招展的丫鬟紛紛簇擁而來,然而從車上下來的卻是一個俊美端貴的華衣青年。

這青年生得俊美絕倫,眉眼之間還帶着叫人心折的威儀氣度,他揮開了殷勤的丫頭,親自對着車上伸出手,見一隻素白的手沒有猶豫地落在他的手臂上,破顏露出了一個絕麗的笑容。

蕭淺荷看呆了,終於發現,自己從前當做寶貝的張玉橋在魏王面前,如同土雞一樣。

然而她看到了魏王笑看的那個優雅沉穩的美麗女子,卻又露出憤恨。

化成灰她也認識她。

這是蕭星星!

她竟然過得這樣好。

叫蕭星星臉上那習以為常的模樣兒刺激了心中的怨恨,蕭淺荷哭着撲向了宮車的方向!

“姐姐!”

然而魏王府中的侍衛不是吃乾飯的,哪裡能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接近魏王夫妻,還隔着老遠,蕭淺荷就被侍衛一腳踹了出去。

她如今本就羸弱,又用了多年不知是什麼熬制的湯藥,叫這一腳下去頓時嘴裡噴出了鮮血,滾在了地上。她五臟六腑都在作痛,看到那穿得雍容華美,美麗無比的蕭星星,垂頭看了看自己的狼狽,恨意頓生,只哭着叫聲叫嚷道,“姐姐救我!”“救救妹妹!給我一條活路吧!”

她顧不得別的,只將自己吵嚷得可憐極了,彷彿不被蕭星星解救,自己就會死去一樣。

可是她哭叫了許久,卻沒有蕭星星的隻言片語。

“她是誰?”蕭星星問道。

“臨西侯府的瘋婆子,不要見她,髒了你的眼。”魏王漫不經心的聲音說道,在蕭淺荷獃滯得不知該如何動作的時候,這個尊貴的皇族,彷彿對一個弱女子完全沒有同情心地指着她說道,“連個瘋子都管不住。既然出身臨西侯府,去,叫臨西侯親自過來領人,也叫他與本王說說,本王王府前,是他該撒潑的地方?!”

他再也不看蕭淺荷一眼,巴巴兒地與蕭星星說道,“宮裡我怎麼見你只用了一個銀絲捲兒?點心不合胃口?餓了沒有?”

蕭星星不知說了什麼,魏王突然笑了起來,看向她的眼裡彷彿帶着星光。

蕭淺荷卻如墮冰窟。

魏王不憐惜她也就罷了,可是為什麼還要叫臨西侯來接人?

臨西侯是張玉橋的長兄,素有威嚴,連張玉橋都畏懼這個兄長。

她還沒有想明白,就被氣急敗壞的臨西侯給提回了侯府,府中彷彿大難臨頭,所有的主子都聚集,只將她丟在地上。

臨西侯夫人已經哭着去魏王府賠罪,帶着不知多少的賠禮,可是就算是這樣卻還是嚇得彷彿傾門之禍就在眼前。她趴在地上聽着臨西侯對自己的痛罵與踐踏,還有原原本本自己去魏王府生事之事,最後,臨西侯卻只有疲憊的一句話,“母親,分家吧。”

分家?!

“分家?!”不僅蕭淺荷心生恐懼,連老太君都跳了起來,臉色慘白。

這是要趕張玉橋出府,要斷了兄弟情分啊!

“他是你弟弟!”老太君是寵愛幼子的,見長子無情,頓時老淚縱橫。

蕭淺荷也拚命搖頭。

仕途完了,名聲也沒有了,若是在沒有了家族侯府做依靠,張玉橋這輩子豈不是只是一個廢人?

連張玉橋自己都驚呆了,軟軟地跪在了地上。

“玉橋惡了魏王,頻頻生事,這賤婦今日哭鬧,還壞了侯府的名聲,母親想叫侯府都跟着陪葬不成?”

從來孝順聽話的臨西侯,卻對老太君的哭泣視而不見,用無情的眼神掃過了弟弟,淡淡地彈着衣裳上看不見的灰塵說道,“兒子也有妻子兒女,恕不能陪着容弟胡鬧了!”

他擺了擺手,什麼都不聽地走了,連老太君在他的身後仰頭翻倒人事不知都毫不在意,只有蕭淺荷,看着老太君在丫頭們驚恐的攙扶下一動不動,眼前一片的恍惚。

她嫁給了一個人,本以為會風光顯赫,在侯府享受榮華富貴,把嫡姐踩在腳下,會生兒育女一生順遂,可是卻只是一場美夢。

張玉橋怨恨的拳頭落在她的身上時,她突然笑了。

這個男人從此以後,一無所有。

她也是。

蕭星星在這個世界也活到的白髮蒼蒼,魏王比她先走一步,白髮蒼蒼的老人面容依舊英俊,看着同樣白髮蒼蒼的她念了一聲。

“星星,霍舟容的星星。”

蕭星星哭的泣不成聲,霍舟容這次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閉上了眼睛,可蕭星星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麼多個意識世界,他們倆人彷彿經歷輪迴,每一次從少年到白頭都是一場人生。蕭星星再次醒來的時候有些害怕,她想來想去都無法釋懷,於是去找千歲。

“你覺得你們經歷了太多的人生,等以後他醒了你們會不會相看兩相厭?”千歲聽她說完先是皺眉,然後笑了。

蕭星星有些不好意思:“就……就突然害怕,活了那麼多世界,各種角色,等真的回到本來的原點……”

會不會早已是物是人非。

“這個我不能給你答案。”千歲想了想認真的看着她,“可我知道,越是經歷過紅塵洗滌的感情越深厚,那時候甚至超脫了愛情,兩個人已經不分你我,再也無法分開他們。”

蕭星星一愣,想到什麼問:“就像你和大舅舅嗎?”

千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想想你們不管在哪裡都記得彼此,可他卻不記得我,是不是你幸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