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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西侯府這說好了不算話,實在叫人大吃一驚。

不說蕭丞相震驚了,連柔姨娘母女都震驚了。

柔姨娘幾乎是立刻就病倒,彷彿很快就要去死一死。

蕭星星也不明白為何臨西侯府答應得好好兒的,轉臉就不認賬。不過蕭淺荷一臉天打雷劈,天都塌了的樣子,她覺得還挺好看的。

蕭淺荷自從事發就叫蕭丞相給關在了屋子裡安心備嫁,如今聽見臨西侯府變卦,已然哭得不省人事。

“父親!”今日蕭丞相來看她,她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撲上來緊緊地抓住了蕭丞相的衣襟哭着叫道,“您要給女兒做主啊!”

做什麼主呢?難道蕭丞相要舔着老臉去跟臨西侯府說好話兒,叫他們趕緊接手一下已經是殘花敗柳的庶女?

府**了這等醜事已經叫蕭丞相感到很丟臉,再為這個上門,他覺得臉都叫人給扒下來了。

可是更叫他感到生氣的,卻是臨西侯府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但凡覺得丞相大人是個人物什麼的,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呀。

“你還有臉說!”蕭丞相從前多喜歡這個女兒,如今就多麼厭惡她。

若只是與張玉橋有情,他還能感慨高歌一番“天若有情天亦老”,只是這是什麼?是私下通姦,是無媒苟合!

蕭丞相氣都要氣死了,哪裡還有什麼溫柔慈愛,一把就將蕭淺荷給扒拉開來厲聲道,“都是你這個逆女!叫我落得如今為難的境地!”丞相的庶女去給侯府公子做妾,很好聽么?可是蕭丞相也硬氣不起來了。

若蕭淺荷還是完璧,他大可以冷笑一聲傲慢地說一句“不是良緣!”回頭把女兒嫁給別人家去做正妻。

可是如今……就算是做妾,他也只能認了。

只是臨西侯府也欺人太甚了!

蕭丞相氣得哼哼,見蕭淺荷柔弱地伏在地上哭泣,頓時冷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納妾之事,我已經應了!左右之前,你還說要做妾的,想必並無大礙。”

之前蕭淺荷還十分柔弱地要與長姐共侍一夫,那多懂事啊,蕭丞相想想覺得蕭淺荷的心氣不高,也就放心地繼續說道,“你嫁到那府里的來路不正,日後多奉承着些,免得叫人笑話丞相府中的家教!”他覺得自己說得差不多了,轉身就走。

“父親!”蕭淺荷哪裡肯叫他走,急忙抱住了他的大腿痛哭失聲。

“明明說好是做正妻的,如此反覆,女兒嫁過去如何自處呢?”只怕臨西侯府的主子都知道自己是怎麼嫁給張玉橋的。

若是嫁給張玉橋做正妻,她至少還有些體面,叫人有些敬畏之意,可是若只是一個妾室……

誰會把妾室的尊嚴放在眼裡,只怕冷嘲熱諷看不起她,輕賤她的與張玉橋有了那些不堪首尾的笑話兒,就要滿侯府晃蕩了。

蕭丞相如今對她大不如前,她若是又不能在侯府立足,只憑張玉橋,只怕是要艱難度日。

那個青年……完全不敢忤逆老太君,若他日後再迎娶一個厲害些的妻室,哪裡還有自己的活路?

不知為何,蕭淺荷總覺得冥冥之中自己是不該這樣凄慘的,可是她卻又想不明白,見蕭丞相一臉的冷酷,顯然是不肯轉圜了,她淚流滿面,哽咽地喃喃道,“淺荷知道錯了,是淺荷行事不檢傷了父親的心,只是情到深處……女兒,女兒只是情不自禁。”

她抹了一把眼淚抱着蕭丞相的腿流淚央求道,“泱泱侯府,最尊貴不過,女兒若身無長物嫁過去,只怕也會叫人笑話,至少,嫁妝……”

“給你五千兩。”蕭丞相冷淡地說道。

就算是在京中勛貴之間,一個庶女能有五千兩的嫁妝,也不少了。

到底只是一個庶女。

蕭淺荷卻很不甘。

當初蕭星星生母的嫁妝扣在蕭丞相手中時,她就已經見識過那無數的財物,更何況前些時候蕭星星清點嫁妝,說一句金山銀海也不為過了。

那些貴重珍貴的古董字畫,厚厚的地契房契,那麼多的嫁妝,叫人心生貪念。

“大姐姐手裡的嫁妝……”她央求地仰頭,柔柔地流淚道,“大姐姐日後是做王妃的人,又是鄉君本就尊貴,哪裡需要嫁妝錦上添花呢?女兒卻……”

她扭頭,只將自己的話說了一半兒,就嗚咽起來。她本是最柔弱婀娜的美麗女孩兒,如今如同稚嫩的青柳一般,彷彿轉眼就會被摧殘衰敗,蕭丞相雖然討厭了這個庶女,可是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軟,輕聲嘆息道,“我去問問看。”

他也覺得蕭星星嫁妝太多,有吃獨食的意思,見蕭淺荷用感激孺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又覺得自己在這丫頭面前才像一個父親。

在蕭星星面前,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骯髒東西似的。

他心中頓時有些不快,快步就往長女的院中去了,然而才走到了院門口,就聽見裡頭傳來了青年男子平穩有力的聲音。

這聲音頗耳熟,他急忙進門一看,卻見院中一個精巧幹凈的石桌兩旁,正對坐着一對兒青年男女。

一個身上穿着一件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金碧輝煌搖曳流轉,本就美麗的容顏光彩到了十二分。一個一身修長的青色錦衣,頭戴玉冠,俊眉修目,俊美端貴。

這兩個坐在一處的時候,叫人生出自慚形穢的高貴與威儀。

連蕭丞相都忍不住卻步了幾分,然而想到蕭星星是自己的女兒,魏王如今也是自己的女婿,他心中雖不滿魏王來丞相府卻不來與自己見面,卻還是露出一個笑容來進門說道,“王爺駕臨府中,星兒一個只怕也疏於招待了。”

他見蕭星星竟敢不起身給自己請安,魏王就跟看不見自己一般,頓時心生惱怒,看向魏王的眼神也帶了幾分不滿地說道,“王爺這是何意?”

“本王來見自己的王妃,何必通知丞相。”魏王垂頭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

“茶如何?”蕭星星見他喝了,開口問道。

她柔弱雪白的手中提着一個小小的紫砂茶壺,順勢給魏王添茶。

“你沏的茶,自然是極好的。”今日蕭星星親手給他泡茶,魏王就見眼前的少女素手輕抬,手下如同行雲流水,神態安逸超然,只覺得那是自己說見過的最美的畫面。

他喝着心上人給自己的茶水,心裡也柔軟得一塌糊塗,只覺得歲月靜好不過如斯,正在歡喜,卻見了蕭丞相進門,已經在心中有所不快,不由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緩緩起身,用一雙冰冷的眼,看住了蕭丞相。

“王爺這是何意?”蕭丞相併不是沒有來歷的人,自然對魏王對自己的不敬感到惱怒。

“本王來此,一則是來見星星,一則,是來與丞相說一句有趣的事。”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老頭,想到他對蕭星星的怠慢,雙目微微眯了起來。

“有趣的事?”

“十八年前,丞相大人還在杭州為巡撫時,曾經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本王想給丞相說說。”

魏王漫不經心地將桌上一件刺金披風給好奇的蕭星星披上,見蕭丞相臉色大變,這才緩緩地開口:“那時杭州府生了一出盜竊案,乃是一家富戶之中,一個心高的婢女偷竊了主人家的全部的家財被人贓並獲。”

他眉目都不抬地繼續說道,“可巧大人對那婢女一見鍾情,本是該以罪奴之身將那婢女流放為罪奴,可是丞相大人卻暗中將她換了出來,藏在了自己的府中。”

他打從知道蕭丞相待蕭星星不好,就一直在尋蕭老頭的短處。

此事時代久遠,又早就沒有了證據,可是他卻偶然翻了出來。

“王爺真喜歡開玩笑!”蕭丞相嚇得腿都軟了。

“是不是開玩笑,看看貴府柔姨娘背後是不是有罪奴烙印就是。”魏王不動聲色地說道。

他既然已經肯定了?蕭丞相踉蹌了一步,魂不守舍起來。

他斷然沒有想到,當初對柔姨娘的一見鍾情,如今成了魏王逼迫自己的罪狀。

“王爺要什麼?!”柔姨娘不能留了!再喜歡的女人,也比不過自己的前程,蕭丞相眼神已經冷厲了起來,“王爺是要殺了她,給星兒出氣?”

“本王懶得與一個奴才計較,她算個什麼東西。”魏王看着蕭丞相,意味深長地說道,“只是若十日後,丞相大人依舊是丞相大人,就不要怪御史出頭彈劾了。”

他頓了頓,見蕭星星又給自己續茶,鳳眸瀲灧,帶着幾分不耐地說道,“本王已使侍衛將柔姨娘看管起來,該怎麼做,丞相大人懂的。”他不再理會蕭老頭,這一次不再坐在蕭星星的對面,而是彷彿不經意地坐在了她的身邊,眉目之間帶了笑意。

“王爺好狠的心!”蕭丞相終於知道魏王叫自己幹什麼了。

他叫自己告老!

他還是盛年,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卻不得不被逼着告老還鄉!

若他不肯告老,只怕魏王就要扒了他這好名聲的皮,到時他又落罪,只怕就是身敗名裂。

他竟然寵愛了一個如今害了自己前程,叫自己前程盡毀的女人!

魏王如此狠心,原來要的不是柔姨娘的命,而是要他的命!

他慘笑了一聲,哪裡還顧得上給庶女要什麼狗屁嫁妝,踉踉蹌蹌地走了。

蕭星星沉默了片刻,看着扭頭正用期待表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魏王,默默地用手捂住了額頭。

她要乾的活兒,他都搶着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