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嬌渾身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
不只她，傅明恆也在發抖，但他還是緊緊抱着安然，一遍遍重複：“不許胡說，醫生馬上就來了……”
池嬌目光不自覺又看向安然的腹部。
可看着看着，她的視線卻漸漸變得模糊，意識也開始恍惚起來。安然和傅明恆的聲音越來越小，而另外一個聲音，卻越來越大。
“嬌嬌……”
“嬌嬌你快醒醒……”
池嬌眼皮顫了顫，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那一聲聲的呼喚中，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清秀乾淨的臉。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霍晞見狀立刻去倒了杯溫水來：“嬌嬌，你總算醒了，你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邊說邊很自然地將水杯遞到她唇邊。
池嬌剛剛醒來，腦子還有些模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接就低頭喝了。
溫水如喉，乾涸的嗓子才總算舒服了點。
她抬頭，有些迷惘地看向窗外：“我睡了多久？”
“從昨晚到現在，快十二個小時了。”霍晞道：“早上護士給你換藥你都沒醒！要不是醫生過來，說你身體一切正常，只是精神虛弱需要休息，我早就急瘋了。”
池嬌抬頭看他一眼。
明明看見的是他的臉，可下一秒腦子裡浮現的，卻是傅明恆年輕時那張臉，那張自大、虛偽、惹人厭惡的臉……
“嬌嬌，你怎麼了？”
霍晞見她總是走神，忍不住皺眉。
“還是沒精神嗎？可你都睡了這麼久了，再睡也不好，要不然我推你下樓去走走？醫生說你傷口恢復地不錯，可以適當去室外透透氣了。”
池嬌搖搖頭：“不想動。”
“那好吧。”霍晞想想又道：“那要不這樣吧，我推你到陽台上好不好？正好這會兒太陽好，也不熱。”
池嬌見他這麼熱情，加上睡了這麼久，腦袋昏昏沉沉地，確實也想透透氣，也就點頭答應了。
霍晞見她答應，立刻就彎起了唇角。
伸出雙臂想抱她時，池嬌卻突然問道：“小宋呢？怎麼沒看到她？讓她來抱我吧？”
霍晞手臂僵了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笑道：“她今天家裡有點事，請了會兒假，要晚飯之前才能回來。”他頓了頓：“正好我今天有空，可以陪你，就答應她了。”
池嬌好笑又好氣，反問他：“你陪我？你能陪我去洗手間？”
霍晞一怔，隨即臉頰突然變紅：“那個……只要嬌嬌你不介意……也不是不可以的……”
池嬌：“我介意。”
霍晞哦了聲，有些失望遺憾地樣子：“那就只能叫護士小姐來幫忙了。”
池嬌無語睨他一眼。
雖然覺得這安排有些荒唐，也有點敷衍，但想到宋瓷本來就是霍晞幫她請的，偶爾請假一次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想想還是把心裡的不滿壓住了。
霍晞見池嬌不再反抗，便再次彎腰，小心翼翼將她抱起來，放到輪椅上，然後推到陽台，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陪她一起坐下來。
“嬌嬌，你餓了沒？想不想吃東西？”
池嬌懶洋洋答：“不想。”
“水果呢？”
“不吃。”
“……哦。”
安靜了沒幾秒，霍晞又憋不住了，沒話找話道：“剛才你醒來之前，你是不是做夢了？”
池嬌扭頭看他：“你聽到什麼了？”
霍晞點點頭：“我好像聽到你小聲喊了句媽媽。”他頓了頓：“你是夢到你媽媽了嗎？”
池嬌沉默一會兒，才淡淡地嗯了聲。
沒想到霍晞卻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我昨晚也夢到我媽媽了。”
“……”
“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霍晞說到這裡似是想到什麼，又趕緊補充：“不是那種離開，就是跟我爸離婚，然後丟下我和我哥，再也沒回來看過我們那種。”
池嬌有些詫異看他一眼。
說實話，在今天之前，她並不了解霍晞，也沒想過要去了解，但這會兒聽他講起他的過去，池嬌卻莫名生出點好奇。
或許，是兩個同樣不幸的孩子之間惺惺相惜。
又或許，是因為霍晞平常看起來總是太陽光，讓人很難想象他的童年其實並不幸福。
“然後呢？”
霍晞偏頭對她笑了一下：“哪個然後？”
池嬌一愣：“什麼？”
“你問的然後，是我做的那個夢？還是現實中我媽跟我爸離婚之後？”
池嬌眨眨眼：“都可以，你想說哪個就說哪個。”
霍晞唇角微勾：“這樣啊，那我就當你都想聽，那我就都講吧。”
“……也行，隨你。”
反正她現在是傷患，除了在這裡曬太陽打發時間，也沒別的事情。
“我媽和我爸離婚之後就走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她也沒再回來過，哪怕我爸去世，她都沒有出現。”
“我爸在我媽走後第二年又結婚了，給我和我哥找了個小媽，再婚後第四年，就得了癌症去世了。”
池嬌忍不住問道：“你爸去世的時候你多大？”
“十一歲。”
“那你哥呢？”
“十四。”
“這麼小，”池嬌感慨：“那後來呢？”
“後來，小媽帶了我們兩年……再後來，有一天，她在陽台上晾衣服的時候，突然踩空摔下去了。”
霍晞眼底流露出一抹冷戾，但因為低着頭，而且又很快壓了下去，所以池嬌並沒有察覺到，反倒是被他說的話驚到。
“你爸去世了，那個小媽竟然還留下來照顧你和你哥，看來人還不錯。”
霍晞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是啊，很不錯。”
池嬌想想又問：“你說你小媽照顧了你兩年，那你小媽去世的時候，你不是也才十三歲？”
霍晞點點頭。
“後來就是我哥一直在照顧我了。”
霍衍比霍晞大三歲，那時候十六歲，不但要照顧自己，還要照顧一個小三歲的弟弟，想想也是挺不容易。
池嬌忍不住感慨：“你哥哥挺厲害的。”
霍晞挑眉，眼裡隱隱浮現出一點光：“他要是聽到你誇他，一定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