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斌重新回到重症監護室門口五分鐘之後,在停車場停完車的小助理手裡拎著個印有“盛記”字樣的塑料袋,左衝右突地穿過密集的人群,心急火燎地出現在了他和安心面前。
“姐,你要的蔥油拌麵我給你買來了。等了很久吧?是不是餓壞了?”小助理帶著一臉諂笑,將手中的塑料袋遞到安心面前,“我已經盡全力在趕時間了,誰會想到大中午的高架上還有那麼多車,我被堵了好長時間……”
“沒事,我不是很餓。”安心生硬地打斷了小助理的絮叨。
“你沒吃午飯?”葛斌詫異地問道。
“哪裡顧得上?”
“咕咕”,伴隨著塑料袋內飄出的香氣,葛斌的肚子忽然叫了起來。他這才想起自己其實也沒顧得上吃午飯。先前因為注意力都在公事上,餓過了頭也不覺得,這會兒聞著油膩味,算是把胃裡的饞蟲給勾出來了。
“你不會也沒吃午飯吧?”安心關切地問道。
“沒有,沒有,我最近胃不好,有點消化不良。”葛斌趕緊撤了個謊,遮掩著尷尬。
“要真沒吃的話,你把這份拿去吃吧!”安心顯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騙。
“真的吃過了,沒騙你。”為了男人的尊嚴和臉面,葛斌決定死扛到底。
“沒關係的,你先吃我這份,一會兒我讓小助理再去買就是了。”
聽到老闆這麼說,小助理不安地覷了一眼安心。
葛斌堅持著大男子主義的作風,據不肯收。安心只得作罷,回過頭來,問小助理道:“我讓你去辦公室給我拿筆記本電腦來,東西呢?”
小助理先是一愣,緊跟著一拍自己的腦袋,深深一鞠躬道:“姐,對不起,我忘了。我光想著給你買面的事,把筆記本電腦給忘了。”說完後,她直起身,帶著楚楚可憐的表情企盼著安心的諒解。
安心苦笑一下,長嘆一聲,無奈道:“你別叫我姐了,還是我叫你姐吧!這麼重要的事都能忘?我下午要查收兩封很重要的文件,還要整理一份演講稿,沒電腦你讓我怎麼辦呀?爺爺正在重症監護室裡,隨時有生命危險,這裡又離不開我……”
“姐,你別說了,我這就回去幫你取。保證在一小時……不,最多四十五分鐘,保證你能用上筆記本電腦,絕不耽誤你的事。”
望著小助理一臉真摯的模樣,安心無奈地揮了揮手。小助理心領神會,一轉身便跑開了。
“那車的剎車有點疲軟,你開慢點兒。”安心衝著小助理左衝右突的背影,扯著嗓子殷切地叮囑道。
“安心,我有個好奇的問題想問你。”葛斌忍不住開口道,“你這麼嚴謹細緻的人怎麼會顧了個冒失鬼當助理呢?”
安心淺抿雙唇,思考了一下,很真摯地回答道:“很奇怪嗎?你別看她一副丟三落四的模樣,其實她很有語言天賦。她畢業於外國語學院,主修的是法語,又精通英語,此外還懂一點點德語。我的工作室是經營藝術品交易的,常年和歐洲客戶打交道,她在語言方面的成就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而且像她這樣沒心沒肺的人心思最是單純,易相處。”見葛斌仍舊一臉迷茫不解的模樣,安心進一步解釋道,“相信你也聽過’商場如戰場’這句話,平日裡我需要接觸很多商場上的人,有競爭者,也有協作者,可無論是哪類人都免不了要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番。常年身處這樣的環境中令人身心俱疲。若是身邊再放著一個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的人,我豈不是還要整日裡提防著被自己人算計,這日子還怎麼過呀?但是她不同,她的簡單淳樸讓我很容易就能將她看穿,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中,我不用擔心她會在背後出賣我。”
“可是她的辦事效率……”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人無完人。對我而言,身邊人的品行比能力重要。既然我知道她的能力有缺陷,那麼在佈置工作時就會留給她一定的容錯空間。只要在我可控的範圍內,出點小錯又何妨呢?”
“這就是’領導的藝術’嗎?”葛斌調侃道。
“算不得什麼藝術,不過是我的個人心得而已。”安心淡然地回應道,“我不希望太複雜的生活,我會盡我所能讓身邊的人和事簡單化。”
經過小助理的這段小波折後,安心的狀態似乎穩定了許多。葛斌想到自己尚有未完成的任務,於是,又將話題繞回到了許眾輝身上。
“安心,許眾輝有沒有和你談論過他給安然請的那位保姆?”
“怎麼突然問起保姆的事了?是不是安然的死真的有蹊蹺?你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安然的意外死亡了嗎?”安心不答反問。
葛斌這次並不打算欺瞞安心,實話實說道:“我們不是在調查安然的非正常死亡事件,而是在調查另一件兇殺案。”
“兇殺案?”
“是的,就在昨天傍晚時分,安然的保姆在她租住的屋子內被人殺害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安心愣怔當場,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葛斌又接著解釋道:“之前許眾輝來所報案稱安然是被謀殺的,其中一條理由就是液化氣洩漏時所使用的那段橡膠軟管在事發後不翼而飛,他懷疑是被兇手拿走了。他當時懷疑的對象是你大伯,但是我們經過調查排除了你大伯的嫌疑。然而,就在昨晚,就在保姆被害的現場,我們在廚房間的一個櫥櫃中找到了一段疑似的橡膠軟管。這就是我急著找到許眾輝的原因,我們需要他來進行辨認……”
“你們懷疑保姆……”
“不,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保姆。”葛斌立即搶白道,“而且安然死亡當晚,消防支隊、刑科所和法醫先後到達現場並經過實地勘驗,無論是在案發現場還是在安然的屍身上,都未發現任何疑點。那晚,你不也在嗎?應該知道的呀!許眾輝的說辭只是一家之言,有待查實。”
聽完葛斌的解釋後,安心才從震驚中緩過神。
“在我的記憶中,眾輝並沒有主動和我提起過那位保姆。倒是我去看望安然時遇到過她兩次。她給我的印象就是那種很質樸的外地小姑娘的感覺。”安心望著葛斌,緩緩說道,“哦,對了,第一次見到她時,我很好奇她居然這麼年輕。你說,像她這麼年輕的女孩子乾點什麼工作不好,為什麼要選擇家政服務業呢?”
“你問過她理由嗎?”葛斌也跟著好奇起來。
“問了。”安心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她之前學的是護理專業,來浦江市之前是在老家的一家護理院裡當護工。後來家裡出了事,經濟上遇到了困難,她聽人說大城市好找工作,工資又高,便稀裡糊塗地來到這裡。到了這裡之後,她才發現現實和別人說的存在著巨大的差距,根本不是一回事。以她的專業,要麼去醫院當護士,要麼去護理院當護工。可像她這樣沒有關係的外地人根本就走不進這些機構。迫於無奈,她才選擇了家政服務業。碰巧,葛斌那時候在替安然找一位有護理經驗的家政人員。她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走入了安家老宅。”
“你和她接觸下來,除了質樸外,還有什麼其他感受嗎?”
“很勤奮,很細心,責任心也很強。”簡短地總結了一下後,安心又補充道,“我記得有一次我去探望安然時正好遇到她在打掃衛生,整間屋子從裡到外她都一絲不苟地用84消毒液擦拭了一遍,就連地面也都是用稀釋過的消毒液將角角落落都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