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窠之鸠》 水生三月

“還真問到了。”那人一臉得意地回答道,“我們打算先回來向領導做個彙報,要是領導同意,下午我們就上門去走訪。”

“先不急。”劉盼成沉聲阻止道,“潘旺之前和你們派出所打過交道,可能對你們這些人的臉孔會有印象。他現在應該猶如一隻驚弓之鳥,對周邊的人事物都比較警覺,你們前去,我怕會令他聞風而逃,我不想冒這個風險。”

“您打算怎麼處理呢?”教導員謙遜地問道。

“讓王奎的人去。”劉盼成雷厲風行地佈置道。

“啊?可我們的人還要排摸劉所和白行長的人際關係,以及尋找目擊證人和肇事車輛,已經沒人可派了。”王奎不解地辯解道。

“這些都先暫停了。”劉盼成對上了王奎愈發困惑的眼神,補充道,“這是總隊孫隊長的意思,要集中所有警力追查潘旺這一條線,其餘的排查取證工作等抓到他後再開展。”

“這個思路很對頭。”曲副所長高聲讚許道。

眾人卻都裝作充耳不聞的樣子,無人接口他的話。

“對了,說起那輛肇事車,王探長,我想我們可能已經替你找到了。”前去走訪盤問建築工人的另一位民警邀功般地說道。

“哦?”王奎臉上的神情頓時明亮起來,“在哪兒?”

“車我們還沒找到……”一句話說得王奎臉色大變,完全一副被人戲弄了的模樣,鼓起雙眼便欲罵人,那人見狀趕緊補充道,“不過,你要是到潘旺的暫住地周邊去排摸走訪的話,沒準能見到那輛車。據李自強提供的線索顯示,潘旺擁有一輛白色的金盃麵包車,是三年前他向朋友借錢買來的。平時他來往工地時都會開著這輛車,而且李自強連他的車牌號都背下來了。”

“這太好了。老張,你們這回可立功啦!”王奎拍著大腿,興奮地讚揚道,“回頭把地址和車牌號都抄給我,我這就安排人上門。”

“你知道怎麼做嗎?”劉盼成不放心地探詢道。

“劉隊有什麼指示?”王奎反問。

“先在周邊先查探一下他是否還住在那裡。”劉盼成指點道,“如果李自強的說法是準確的,那麼潘旺那時候正在謀劃的’新生意’應該就是指搶劫運鈔車這件事,這也就意味著他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很可能已經另覓到藏身處,作案後便立即轉移了。”

“照您這麼說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了?”先前還急於邀功的那位民警,臉色瞬間垮了下來,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呻吟著。

“不會,你們的工作很有用。”劉盼成淡定地回應道,“潘旺出事後肯定會躲起來,但他還有妻兒,他未必會讓他們和自己一道涉險。我猜測,他可能是瞞著他們犯的案,事後再找藉口離家。那麼,你們查到的那個地址很有可能還住著他的妻兒。只要他的妻兒在,我們總有辦法找到他的蹤跡。”

“對,他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和他們聯繫吧!要聯繫就會露面,我們就可以抓到他了。”王奎語氣堅定地附和著劉盼成的說法。

“那樣我們豈不是要派人在那裡輪流開展守候伏擊了?”曲副所長不滿地砸吧了一下嘴巴,“這潘旺要是去外地躲上個十年八載的,我們這案子還要不要破了?”

“你說的很對,所以我們要做好長期鬥爭的艱苦準備。”劉盼成鄭重其事地說道,“當然,這些只是我做的最壞的打算,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我們要把所有的壞結果都設想到,才不至於在遇到突發狀況時亂了方寸。”

劉盼成再度露出慣有的鋒利眼神,將在場的眾人逐個掃視了一遍。

“還有,曲副所長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潘旺有車,不排除逃出陽城的可能性,我們恐怕還需要排查可以通往外地的道路,包括省道、國道和高速公路……”

不待劉盼成說完,會議室裡立即響起了一陣交頭接耳的“嗡嗡”聲。

“若是潘旺選擇走高速公路的話還好說,畢竟通往外省市的道口都設有收費站,並有攝像頭,我們可以設法去調取。可他要是選擇走省道或是國道就有點難辦了。”此刻,只有王奎仍在理智地思考著。

“如果我是潘旺,我一定會避開高速走其他的道。”有人附議道。

“這點不用你們擔心,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會去請求孫隊——當然,也許不用我們去請求,孫隊那邊就會主動調集全省的力量在各要道口設卡開展排查的。”劉盼成寬慰眾人道,“還是我剛才的那句話,這只是我預測的比較壞的情況,我們要有這方面的思想準備。當然,也許潘旺並沒有那麼我們想象的那麼狡猾,躲上一段時間後便會露出尾巴的,我們只需耐心地守候伏擊便可。”

“不可能,以他心狠手辣的作案方式來判斷,這人絕對是個狠角色,早就為自己預留好了退路。”曲副所長斷然出聲道,“我們查那輛車都快一個星期了,至今沒有找到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恐怕這個潘旺早就逃出陽城了。我們現在才想起來,又是晚了一步。我們的工作為什麼總是會滯後呢?我們的領導們是不是需要檢討一下了?”

一番出言不遜的言論,聽得在座的人是個個倒吸涼氣,但曲副所長本人卻是不為所動,依舊一副我行我素、忿忿不平的模樣。

“曲所,您可真敢說。”在座的一位年紀較輕的民警忍不住吐槽道。

“行了,都別在這兒閒磨牙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劉盼成虎著臉,以下逐客令的口吻命令著眾人。可他顯然忘了,這裡是在新城區派出所,他才是那個客。

“劉隊,您是繼續在這裡等消息還是回分局去?”教導員陪著小心,開口詢問道。

“我這就回去,把這裡最新的情況向孫隊和王局他們做個彙報。”劉盼成從座位上站起了身,久坐後身體有些僵硬,他不得不用手捶打起了腰背和四肢,“對了,明後天孫隊可能要到這裡來視察工作。你們把所裡上下都打掃佈置一下,隨時做好迎接準備。”頓了頓後,劉盼成翻著眼皮,望了一下天花板,“劉所的寢室這幾天都不要動,保持案發時的原裝。什麼時候能清理了,我再通知你們。”

“這個……”教導員面露難色地說道,“這兩天大家為了案子連軸轉,好多人都顧不上回家,只能留在所裡過夜,每次我們上到四樓去睡覺,這心裡多少都會有些犯怵。我想著要是能儘快清理了就儘快讓我們清理了吧!否則再這樣下去,大家都要留下心理陰影了。我這話雖然不太盡情面,但畢竟現在這裡是我在當家,我不得不為手下的人考慮,劉隊,還請您諒解啊!”

劉盼成拍著教導員的手臂,柔聲道:“不用覺得歉疚,我理解你們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