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你這一天能賣多少碗？”

成熟男人隨意扒拉幾口後，用紙巾擦了擦嘴問道，動作很紳士。

“嗯？”

林小建這會兒正俯身收拾碗筷，聽到這個略顯唐突的問題，奇了一聲，瞥他一眼，見他神情自然，便隨口答道：“四五十碗吧。”

問單數比問營業額要含蓄一些，如果是直接問一天能賣多少錢，那就不免讓人警惕了。看他氣質打扮頗有身份地位的樣子，自己一家小攤也沒啥值得打聽的，林小建便模稜兩可的回答道。

“生意還可以啊，就你一個人，高峰期忙得過來嗎？”

成熟男人放下筷子，環顧四周，看着其他攤寥寥無幾的上座率，繼續問道。

“呵呵，擺個攤，還得多少人啊！瞎忙唄。”

林小建搖了搖頭說道。

聽見“呵呵”二字，成熟男人皺了皺眉頭，看了眼小老闆專註收拾東西的表情，釋然道：“怎麼不擴大規模呢，聽說你這裡高峰期都要排隊的？”

“夜市就那麼點生意，怎麼做大啊。”

林小建好奇的說道，他發現這個人似乎對自己的攤子很感興趣，想了想，如實回答。

從來沒有人跟他討論過未來發展的問題，他偶爾有一個兩個想法，但不知道先從哪方面開始好。

“先從擴大規模開始啊，你這就兩張桌子，生意好的時候能坐幾個？如果是四張桌子，用餐人數不就能翻一番了？”

成熟男子慷慨激昂的指點道。

“可來太多人，燙不過來啊。”

林小建嘆氣道：“我管一個鍋就是極限了，再多就顧不上，容易犯錯。”

“那就讓他們等着唄，人家坐下了，一般也不會因為上菜慢起身離去。但要是沒位置，肯定不會站着等位。”

成熟男子說的頭頭是道。

“那不太好吧，讓人家一直乾等着餓肚子。”

林小建搖搖頭，設身處地的為顧客想道。

中年男子眉毛挑了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大部分老闆只會考慮如何能讓食客進門落座，可不會有像他這樣“哪怕拒之門外，也要讓食客早點吃上飯”的想法。

“怎麼會有這麼重視用戶體驗的老闆？”

中年男子難以置信的想着，他可以從林小建清澈的眼神中看出說的是真心話。

“還有人會跟錢過不去？也許是因為年輕吧。”

看着林小建青澀的面容，他想起自己在這個年紀有過的許多天真想法，現在回想起來都要發笑。

“那找個人幫忙唄，你在旁邊盯着就行。”

成熟男子繼續出主意道。

“就忙那一個小時，找個人不划算，現在人工這麼貴。”

林小建從老闆的角度說道。

雖然沒招過人，但耳濡目染過，一個全職服務員都得三千多工資，燙菜的怎麼也得四五千。總不能招個人只干晚上兩個小時吧。

“沒有親戚朋友在這邊嗎，每天抽一兩個小時過來搭把手就行啊。”

“等以後生意穩定了，再找個全職的，還可以把午餐也做起來。”

“就添幾張桌椅，換個大的灶，又花不了多少錢，幾天就賺回來了。”

成熟男子循循善誘道，聽他口氣，很希望小林麻辣燙能做大做強。

“有這個想法，過段時間應該會去買吧。”

林小建憨厚的說道：“就是覺得這一切來的太快了，我擺攤才兩個月呢，別人都沒擴大，就我一個人擴大了，感覺好像怪怪的。”

“你管別人做什麼！”

成熟男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規模越大，越能證明你的實力，越能打消別人對你的妒忌。”

“你發展的越快，人家才不敢忌妒，要是你退步了，別人恨不得敲鑼打鼓呢。”

他對於人心叵測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在他看來，回應質疑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遠把對手甩在身後。

曾經有人質疑過他的年齡，覺得這麼年輕就擔任二把手，是不是擔子太重了？但當他做出成績，第二年便轉正當上一把手後，再沒人提他年齡的事了。

來人正是北山鎮新任鎮長盧鎮長，今晚他下班早，下午工作忙，晚飯只吃了幾口，出門的時候感覺肚子里有些空蕩蕩的。想起前陣子聽的彙報，便驅車往跟縣城方向相反的北山夜市趕來，要親眼看看這個體現地攤經濟活力的集市的面貌。

嘗了幾口小林麻辣燙後，他發覺風院十佳美食的榮譽是實至名歸。他平時不怎麼吃麻辣的東西，覺得太容易上火。記得前年跟朋友去吃一家新開的重慶火鍋店，結果第二天嘴裡起了個泡，說話支支吾吾的，話筒本來就不太清晰，雙重影響下開會發言的時候要說兩遍才能讓同事聽清內容，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而小林麻辣燙的湯底比較鮮美，麻辣只是點綴，跟風州人的口味很接近。因為臨近東海，漁獲豐富，本地人飲食重鮮不重咸。太辣的餐廳只能吸引年輕人光顧，想要獲得全年齡段的青睞，還是得主打海鮮風味。

隨着運輸技術和保鮮技術的發展，風州菜特有的鮮甜風味逐漸登上了魔都和帝都的高級餐廳，甚至一度在米其林榜單上屠榜，引得北方美食家連連驚呼，可見本地風味的影響力。

並且小林麻辣燙的口味是鮮中有辣，這種風味非常少見，帶給人全新的味覺體驗。如果是中老年人來品嘗，頂多覺得這個味道挺新鮮的，並不會往深入去想。而盧鎮長作為新生代的青年人，受互聯網熏陶，抖音上時不時刷到各種美食視頻，知道現在做這個內容的人很多。想要在圈子裡爆火，推出一些平時吃不到的奇特口味是最簡單的。

他依稀記得前陣子商業街有家奶茶店推出白酒口味的無酒精飲品，一時間生意爆火，連帶着店裡其他飲料的銷量都提升了。

講道理，這個湯鮮是鮮，但也沒有小黃魚、梭子蟹那麼鮮。可是一碗十幾塊錢的麻辣燙，能讓你的味蕾享受一頓海鮮大餐般的味覺盛宴，還有比這更划算、更新奇的用餐體驗嗎？

他有朋友在做抖音運營，也有同事在負責機關單位的新媒體運營，都非常追逐這些具有眼球效應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