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林小建正朝着四叔走上去呢，聽到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愣是呆住了，本能的看向他身後的兩人，看樣子是一對母女，媽媽快40歲的樣子，身體有些發福，臉上呈古銅色，顯然是經常下地幹活的膚色。

站在她身後的是個文靜的少女，臉蛋略微嬰兒肥，身高1米5出頭，看上去很是柔弱，還沒有完全長開，雙手拎着個裝被子用的大包，穿着碎花的外套。見林小建在打量自己，她和他對視了一眼，便害羞的低下了頭，眼睛很是明亮。

“咳，四叔你說什麼呢！”

林小建趕緊對着四叔喊道，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噗呲！”

“咳，咳咳！”

葉超正喝着水呢，差點兒噴出來，趕緊強忍着咽了下去，因為太過倉促差點兒咽到氣管里去，嗆得他猛烈的咳嗽了好幾下。

“這是你四嬸的外甥女，小雙，跟你一樣是個高中生，沒考上大學，到這邊來打工。”

“咱們村裡有文化的就你們幾個，不找你找誰啊，還能便宜外人嗎？我聽你爸說你現在是廠里的機修，一年賺七八九萬，小姑娘跟了你也不會受委屈。”

四叔大咧咧的說道，毫不顧忌的在人來人往的火車出站口通道談論着這對年輕男女的終身大事，語氣輕鬆到像是在商量買賣自家母雞剛生下來的雞蛋。

一些聽到隻言片語的路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這隊一看就是剛從山溝里出來的務工人員，感受到他們的眼神，林小建恨不得地上有道裂縫讓他鑽下去，趕緊衝上去拉着四叔的袖口往外走，焦急的說道：

“四叔，你搞什麼呢，什麼老婆不老婆的，我才19歲！”

“19咋啦！你爸跟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姐都在你媽肚子里了。”

“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這麼好的一個老婆你都不要！”

四叔想着林小建應該會很驚喜的，卻沒料到他的口氣有些沖，似乎是責怪自己辦事不力。

“我沒說不要啊！”

“不對，我的意思是，我還沒到結婚的時候！”

林小建急匆匆的說道，出來打工這大半年，他的觀念經過了現代社會的洗禮，已經跟老家山溝里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習俗大相徑庭了。

他偶爾在午夜失眠時幻想過未來會有個怎樣的女人陪伴自己度過餘生，但絕對不是像今天這樣，在人潮如織的大街上見面不到1秒鐘就敲定。林小建聽說城裡的年輕人都在追求自由戀愛，對相親很是抵觸。而對他們這些山裡人來說，相親就已經是一件很時髦很自由的事情了，大部分人就是父母託人找個對象，下聘，辦酒，結婚那天才第一次見面。

在他想來，好歹也得等自己做出點事業，有穩定收入後才有資格考慮婚姻吧？不過他卻不曉得，說媒向來是睜眼說瞎話的，父母把超哥對他未來的期望工資說成了現在的工資，再自作主張的往上翻了一倍，說成是明年轉正後的工資。

聽到這個相當於村人均年收入10倍的數字後，小雙的父母大喜過望，就連隔壁村村長侄子的說媒都一口回絕了。他們見過小時候的林小建，很是機靈，有股山裡人少有的聰明勁，並不奇怪他能賺這麼多錢。

“沒事兒，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講新潮，要自由戀愛是吧？所以你們先處着，不用急着辦，沒什麼問題的話，今年春節回來把酒給辦了。”

四叔大包大攬的說道，已經把後續計劃全部安排好了，林小建甚至懷疑他已經想好了自己的孩子該叫什麼名字。

在他們村的風俗里，媒人就跟家人一樣，結婚的時候要跪拜，新人的孩子起名字也是有建議權的。

“咳，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聽到四叔的想法這麼周全，林小建只覺得頭大如麻，趕緊拉着眾人離去。

這個小雙他看着挺順眼的，安安靜靜，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姑娘，可不比村裡那些剛上初中就輟學務農打工的女孩子，一個個五大三粗的，手臂有他小腿那麼粗壯。

只是自己完全沒有做好找對象的準備啊！他入鄉隨俗，覺得20多歲結婚都很正常，而在他老家，十七八歲就結婚的比比皆是。在山裡人的觀念里，辦過酒席就算是結婚了，等到法定年齡到了再去領結婚證。

五個人來到動車站出口的出租車上客處，司機拒絕了所有人坐一輛車的要求，直言這裡有監控，運管規定一輛車最多坐四個人。葉超和四叔相視一眼，笑了笑，拉着小雙的媽媽坐上前一輛出租車，讓林小建和小雙坐在後一輛車裡。

“……”

一男一女被葉超和四叔硬塞進了出租車後排，他倆如何不知這是強點鴛鴦譜？兩少年心性害羞，哪好意思貼着，各自緊緊靠着車門，中間留出一大片空位置，好像離得近了會觸電一樣。

司機從親朋好友促狹的言談舉止中猜出了林小建和小雙的關係，他通過後視鏡觀察這對年輕男女，見二人正襟危坐的樣子，神色慌張，手足無措，嬌嫩的小姑娘死死拽着自己的外套下擺，想起自己曾經因為太過青澀錯過的戀情，決定送上一記來自過來人的助攻。

動車站出站口通往站前大道的路上有一個將近90度的拐彎，限速40，不過因為沒有測速儀器，這兒經常成為一些想感受車輛離心力的駕駛員飆車的好地方。

進入彎道前，司機稍稍踩了下油門，把車速提到60碼，然後猛烈打轉反向盤，並不踩剎車，綠色桑塔納展現出良好的過彎性能，安全帶把他死死扣在座位上，輕而易舉的度過了彎道。等到車輛恢復平穩，看到後視鏡里緊緊擠靠着的兩名少年，司機壓了壓頭頂的鴨舌帽，唇角微微上揚，深藏功與名。

“哎喲！”

林小建很少坐出租車，且沒開過車，對於站前大道上的這個彎沒什麼概念。沒料到出租車突然變得豪放，他整個人因為離心力的作用牢牢貼在車門上。他剛想開口問司機是怎麼回事，另一邊的小雙保持不住平衡滑了過來，軟軟的撞在他的身上。

林小建還是第一次跟一個女孩子有這麼親密的接觸，在廠里的時候，他跟車間女工的距離從來沒有少於一米過。18歲少女的身軀很是柔軟，撞在自己身上並沒有讓他有絲毫不適，舒服到好像是陷進了棉花堆里。

小雙的髮絲拂過他的鼻尖，淡淡的清香鑽入鼻孔，撩撥的他痒痒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劇烈狂跳了起來。

“哎呀！”

小雙也被出租車師傅這突如其來的騷操作給嚇了一跳，失去平衡後雙手本能的亂抓，想要抓到什麼能夠讓她身體穩定下來的東西，一不小心便抓到了林小建的手腕上。

這個彎道也就幾米長，一兩秒鐘後出租車就恢復了平穩，但對林小建來說，這短短几秒鐘的遭遇在他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在幾秒鐘之前，他對小雙還是敬而遠之的，有過肢體接觸之後，沒來由的就覺得親近了一些。

“你沒事吧？”

車輛恢復平穩後，小雙身體很快找回了平衡，重新坐穩，迅速收回了抓着林小建的手，出於紳士風度，林小建關心的問了一句。

“沒，沒事……”

小雙的聲音細的跟蚊子一樣，要是打開後排的燈，可以看到她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紅暈。在學校的時候，她跟男同學話都沒說過幾句，何曾有過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大城市裡的男女生互動比較多，早戀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但在偏遠縣城的重點高中里，男女大防乃是學校日常管理的重中之重，比學習成績退步都還重要，靠的近了都不行。

“師傅，麻煩你車開慢一點。”

林小建喘着粗氣說道，心跳始終緩不下來。

小雙默默挪動坐回後排座位的最遠處，低頭看着自己的帆布鞋尖，腦海里亂糟糟的。

剛從山裡出來的女孩子，連手機都沒怎麼玩過，思想觀念還很保守，尤其邊上這個男生極有可能就是她未來的老公，驟然的親密接觸，讓她心亂如麻。換作在大城市裡生活幾個月，每天在罐頭似的公交車上和男女老少擠來擠去，這點兒接觸早就麻木了。

“呵呵，剛才那個彎比較陡，後面不會了，我可是老司機，你就放心吧。”

出租車師傅笑呵呵的說道，他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能不能成，還是得靠這對小男女日後自己的造化。

出租車在寬敞的高架上行駛了幾分鐘，窗外春風猛烈的灌進來，吹的小雙頭髮盡情飄揚。她被外面的風景給吸引住了，老家可沒有高架這麼高級的路，路面上一望無際暢通無阻，沒有電瓶車和行人跟出租車搶道，果皮紙屑更是沒有，顯得乾淨、整潔、規範。

聽說風州市只是三線城市，都這麼漂亮，也不知道北上廣深是什麼樣的風景。她有些心馳神往，離鄉的忐忑不安也在對新生活的嚮往中減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