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安沒有暴怒,心中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自從他與秦夜泊相識,從未想過會有不需要這一說。
從來都是無關利益,祁景安的這條命,都是秦夜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才保下來的。
當初秦夜泊的舅舅去見秦夜泊時,便說過,祁景安,你不過是秦夜泊養的一條惡犬。
那時候的祁景安莫名有些得意,只是反問趙懿,那又怎麼樣。
如今,是喪家之犬了麼?
“秦夜泊,解決了這些人,你會收手麼?”
“我不知道。”秦夜泊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他不知道除了李謝,姜殊嫦還想讓他解決掉誰。
祁景安深吸一口氣,道:“秦夜泊,這幾天你還是在總壇帶著比較好。”
“你攔不住我的,不過,太執念於過往是沒用的,無論哪條路,今後都得走下去。”
祁景安垂下雙眼,眼眸之中一片肅殺清冷。
“這就是你選的路?”祁景安拿起了信紙,又放在了桌案上。
秦夜泊點了點頭,道:“這就我選的路,祁景安,你要同我一起麼?”
“……”祁景安看著他,沉默半晌,答道:“我認識的秦夜泊已經死了,你還沒資格與他相提並論。”
“是麼?不重要。”
秦夜泊實在是太瞭解祁景安,一個完全與過去的自己背道而馳的人,站在祁景安面前說要祁景安同自己一起違背過去,那對於祁景安一直所堅持的,無疑是一種侮辱。
這無疑才是最能激怒祁景安的。
祁景安可以接受所有人的背叛,唯獨接受不了秦夜泊會背棄過去。
“你還是要多保重自己啊教主。”祁景安是打定了注意,這段時間還是不要讓秦夜泊做決定為好。
等到祁景安退出去,秦夜泊這才鬆了口氣。
而後看著桌子上的那杯茶,思量再三,摸出兩根針,在茶杯裡攪了攪。
當初那把短刀見血封喉,因為沐清歌給他下的蠱,而撿了一條命。
祁景安早晚會動點手腳,但是至於是什麼就不重要了。他要的,僅僅是讓自己蠱發。
當日夜裡,先是大涼的人先覺出了異常。
就算是誰也不見,他也不應該沒有一點回應。
直到推開了房門,入目的是倒在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就不省人事的秦夜泊。
祁景安是在把刀拍在桌子上的時候動了手腳,他不敢拖太久,只怕真會出什麼事情。
只是近來風波頻起,秦夜泊回了南盛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若是這個時候由著秦夜泊去做那些事,只怕成為眾矢之的。
直到有人來稟報祁景安,說秦夜泊命在旦夕。
“命在旦夕?”祁景安如何坐得住?
的確是祁景安下的毒,但絕不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四個人圍在秦夜泊身旁,祁景安沒有將此事聲張出去。
“不是因為毒,是因為蠱,但是……”捏著銅鈴的人頭上冒出了冷汗。
這個情況有些超出他的把握。
“去請沐清歌!!”祁景安實在是不想面對羅影那個人,何況,羅影前些日子在籌劃著什麼,他也不想去打擾。
就算祁景安這個人再不喜歡沐清歌,這個時候他也別無選擇。
沐清歌本不想管這事,可看起來並沒有開玩笑,還是匆忙趕來。
剛剛到這裡,祁景安立刻讓開了位置。
沐清歌坐在床邊,手指按在秦夜泊的手腕上。
剛剛碰到他的手,卻是立刻被他抓在手中。
“……”
沐清歌沒有把手抽出來,任由秦夜泊抓著。
除了那一瞬間的猝不及防,更多的震驚,震驚於他在這個時候還能保持清醒。
秦夜泊停頓了片刻,而後在她的手心裡,用手指寫下了幾個字。
沐清歌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她的胸口。
她身後站著的,就是大涼的人。沐清歌俯身,伸出右手,去看了看他的瞳孔。
看與不看並不重要,只是為了擋住身後所有人的視線。
秦夜泊的速度算不上慢,直到落下最後一筆。
沐清歌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已經明白了。
秦夜泊眼都沒有睜一下,而後偏過了頭。
剛剛他寫下的幾個字,幾乎是抽空了他全部的精力。
自從到了大涼,秦夜泊始終都沒有鬆懈過一絲一毫。
沐清歌心下了然,直接擼起他的袖子,頗有些觸目驚心。
秦夜泊傷得太重,換做平常,怎麼可能會從大涼回來?現在沐清歌心中有了答案,是蠱。
根本就沒有給他留活路。
“事情有些麻煩了。”沐清歌看著祁景安,心中五味雜陳。
秦夜泊根本就沒有失憶,他無比清醒地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沐清歌攥了下拳,掌心中是秦夜泊剛才在她的手心寫下了七個字。
易容,代,李謝,殺之。
大膽,實在是太大膽了,當著這麼多人,將消息傳給了她。
“麻煩?”祁景安立刻站了起來,“怎麼講?”
沐清歌立刻反應了過來,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句話的。便答道:“這個蠱,有些麻煩了。”
祁景安立刻回頭問道:“你們下的什麼蠱?”
“不重要了……”沐清歌看著秦夜泊,竟是有些後悔。
如果當初她沒有給秦夜泊下蠱,那今日也不會到如此的局面。
她下的蠱,與大涼的蠱下在一起,這跟用活人養蠱有什麼區別?
“我有一句話想問你們。”沐清歌轉過身,看著這三個大涼的人,神色嚴肅。
沐清歌雖不是染靈的人,但祁景安坐在一旁,也無人敢提異議。
“他傷成這個樣子,加上一路奔波,你們是想活活拖死他麼?”
在場的幾個人沒有一個能回答的,他們的確是有這樣的打算,也是姜雲笙的意思。
見無人回答,又看向祁景安:“祁景安,他如今傷成這樣,你也不知麼?”
“是我的錯。”祁景安看了看這一圈人,直接打發了出去。
而後在坐到了一旁,有些頹然。
“是我的錯,我明知他在大涼必定有天大的委屈,還執著於他究竟記不記得過往,是我的疏忽。”
他見到秦夜泊之前,無數次告誡自己,無論是何樣的光景,也要穩住自己的心態,卻不想……他居然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連一句是否無恙的客套腔調都沒有。
“少多愁善感了,大涼的蠱根本沒打算給他留活路,一旦蠱發……也只能暫時壓住。”沐清歌嘴角勾了勾,有些嘲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