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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潮音洞。

庭前無人,冷月上階。曲廊高閣,浮台寶榭,掩映於花木之間,色調寂寥,整個景象翩翩然若畫卷,染上秋色,空空蕩蕩。

三五隻小鶴撲棱着翅膀,笨拙地行走在亭台籬徑上,搖搖擺擺的,似乎風一吹,就會跌到,然後發出唧唧的叫聲。

大日如來跌坐在蓮花寶座上,背後金火交鳴,托舉寶幢,不計其數的經文垂落,連綿成一片,講述大日真意,橫於時空間,亘古不滅。他正一手捏印,看上去在推演天機。

轟隆,

正在此時,大日如來有所感應,旋即睜開眼,法目一觀,就發現不知何時,西牛賀洲中盤絲洞和黃花觀之上,萬萬千千的雲氣匯聚,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自四面八方來,不見盡頭,其色彩純青,蘊含著說不出的高貴。

“盤絲洞和黃花觀,”

大日如來沉着臉,仔細去看,愈發覺得,天光雲氣越聚越多,越來越盛,偏偏滿而不溢,只讓天青色變得愈發貴重厚沉。

轟隆隆,

並且這還沒有完,似乎受到盤絲洞和黃花觀打成一片的牽引,原本平靜的亂石山碧波潭上,沖霄而起一道筆直的光線,遙遙激射,只是一下,就到了盤絲洞和黃花觀的上空,瞬間散開,盛開朵朵若蓮花,最上面覆蓋慘綠色彩。

“黃花觀和盤絲洞真正合在一起會有如此氣象?”

大日如來雖然不是局內人,可他身為大羅金仙層次的人物,依舊能夠看出其中蘊含的蛻變,觀自在折戟於此,讓鬼車那個傢伙得到的好處要比想象的還要多啊。

叮噹,

一聲輕響,若清風吹竹,似夜靜花開,又像絳雪初落,在大日如來的對面,梵色氤氳,瑞彩浮空,宏大的力量攜帶大慈大悲之意落下,和原本的大羅真身合二為一,觀自在大菩薩睜開眼,細眉如刀,玉顏上滿是怒火。

觀自在大菩薩身下的千葉寶蓮花都受此影響,琉璃般的色彩被黑青浸染,團團火焰燃燒,瀰漫著毀滅,可想而知是何等憤怒。

“九荒,”

這位梵門大菩薩不記得已經多久沒有這麼憤怒,咬着牙道,“這事兒沒有完!”

大日如來看了一眼,垂眉低首,沒有說話,不願意引火燒身。畢竟眼前這位向來以智慧和慈悲聞名的大菩薩在亂石山,在黃花觀,再加上黃花觀,連番在九荒身上吃癟,簡直成了大羅金仙之恥。這樣的情況下,誰知道觀自在會不會遷怒別人?

要知道,九荒能夠一路晉陞,到了這樣的地步,還有自己的“助力”,比如金烏八太子的精血和意念,比如對方以此為引子得到的河圖洛書,等等等等。

好一會,觀自在大菩薩才斂去怒容,她伸出手,微微一搖自己的羊脂玉凈瓶,裡面三光神水激蕩,把瓶口柳枝上的柳色一洗,重新變得空摩妙靈,她聲音很冷,道,“鬼車境界修為提升太快,在道果上的造詣非同凡響,超出常理。我們不能夠再坐視不理,得真的下功夫。”

玉音清冷,蘊含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堅決。餘響在庭中回蕩,驚起滿地的星輝,洋洋洒洒,來來回回。

大日如來聽了,明白眼前觀自在的意思,這個常理可不是普通人的常理,而是像觀自在如此威震諸天的大羅金仙的常理和認知,這可是要比鬼車現在的境界高不少的。他皺眉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要發掘鬼車真正的秘密和底牌不會容易。”

確實是非常不容易,對於這個,事實上,大日如來以前就下過功夫,要探一探鬼車的底,可結果一無所獲。特別現在對方已成上境修士,並有資格衝擊大羅境界後,自身偉力覆蓋因果,瀰漫時空,其他人對其稍有動作,恐怕都會被提前得知,然後斬之於萌芽中。

大日如來覺得,要是早知道九荒能夠在西牛賀洲如此攪風攪雨,就應該聚集梵門大能,在對方未晉陞之前,施展無上神通,洞徹這個洪荒異獸的秘密。現在要做,真的有點晚了!

觀自在想到自己和對方交手時候鬼車展現出的在道果上的造詣,深吸一口氣,言語堅決,道,“要是在以往,即使是我,都不會去探查任何一位上境金仙的辛秘和底牌。”

“嗯?”

大日如來微微一怔,不由得坐直身子,看向對面的觀自在,這位梵門大菩薩微側身子,玉顏精緻,眉宇間沉光凝珠,宣講智慧。她說出這番話不是怒火攻心後的憤怒之言,而是深思熟慮後的判斷。在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上境修士之能,你知我知。在往日,以上境修士的靈覺,根本不可能被人洞徹其有心守護的辛秘。毫無疑問,鬼車這洪荒異獸的境界修為是實打實地超出新晉上境金仙的範疇,直指大羅,更是難以窺視。”

觀自在大菩薩聲音清清如玉,冷翠襲人,讓人不自覺地聽下去,道,“可鬼車是在西牛賀洲,是在紀元中心,在這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對此,觀自在大菩薩深有感觸。要不是在西牛賀洲,受紀元影響,她會連續失策,在一個洪荒異獸鬼車身上不停吃虧?不得不說,西牛賀洲作為紀元中心,天運與劫氣橫行,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上境修士,讓上境修士不像往日應該的那樣洞徹所有,運轉由心。很多時候,會“延遲”地厲害。

“這樣的說法,”

大日如來當然知道紀元中澎湃的天運劫氣對上境修士的影響,可不身在局中,總會有一種霧裡看花終隔一層的感覺,認識模糊,不夠深刻。現在聽到觀自在娓娓道來,這位根腳深厚非凡的梵門巨頭目光如電,認真思考。

妖師宮,大殿。

殿頂為重檐歇山,上覆天青色琉璃瓦。內外檐蟠龍雕鳳。天光星輝激射下來,與之碰撞,來回飛濺,一道又一道,偏偏又寂靜無聲。

再往裡,殿中金磚鋪地,二宮主白澤靜靜端坐,背後是千姿百態的貝葉靈文,聚集成不同的器物,或橫笛,或寶盒,或如意,或經書,再往上,則是瓊壺一個,自蟠紋疊嶂的壺口中垂下絲絲縷縷的雨色,把四下映照出一片空明,他雖然修為高深,可由於西牛賀洲的特殊,反應要比大日如來等人慢好幾拍,可即使如此,到現在,他也看到了西牛賀洲黃花觀和盤絲洞上空的盈彩之相。

白澤吐出一口濁氣,面上露出笑容,身後各種各樣的寶貝齊動,發出聲音,連在一起,高低相合,奏響一曲輕快的曲子。

三宮主重明坐在對面,他的寶座不是傳統的蓮花座,而是像自嶙峋霜石旁稀稀疏疏橫斜出的翠竹聚攏成華蓋,四角往上一卷,恰好雨後新晴,竹色浸水,雨珠沾在葉子上,似墜非墜,搖搖擺擺,珊珊可愛。

這位三宮主坐在寶座上,華蓋高舉,人的身影空空靈靈,似就在此地,又似乎在其他的時空,非常玄妙,他看到白澤的動作,輕笑一聲,打趣道,“這下子你可放心了?”

“放心了。”

面對自己的同伴,白澤沒有必要掩飾,也不會掩飾,道,“本來鬼車在西牛賀洲晉陞為妖族大聖,就有亂石山碧波潭的根基,現在再拿下至關重要的盤絲洞和黃花觀,三地打成一片,徹底奠定在西牛賀洲中的根基。從此後,任憑再如何,鬼車都能夠進退隨心,不用擔心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