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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妙音聲里,霜白的色彩隨之而來,散於四下,漸漸積累,若初春未散去的枝頭上的殘雪,秦雲衣立在一圈又一圈的霜白里,青絲如瀑,眉眼彎如新月,裙裾垂到地面,下擺上鏤刻的花紋複雜而又華麗。

妙音不斷,霜白越來越厚,上面甚至浮現出難以形容的亮彩,若孔雀開屏一樣,圍繞着中央的秦雲衣,讓這個天魔身上多了三分神秘。

叮咚,

秦雲衣長長的睫毛抖動,延伸迷離如夢,可嬌美的身子上散發著危險的味道,讓人情不自禁地墮落其中,難以自拔。

“見過宗主。”

秦雲衣萬福行禮,聲音柔美好聽。

“嗯。”

李元豐點點頭,目光下澈,落在殿中被自己招來的秦雲衣身上,仔細打量,不是在看其他,而是她面頰上垂下來的青絲上系著的吊環,其小巧精緻,卻有黑影流轉,似是組合成人的形體,聚散如意。

“尋到幾個了?”

李元豐沒有什麼好寒暄的,他負着手,背後帷帳重重,似乎探出萬千的豎瞳,泛着異樣的光彩,盯着越發美麗動人的秦雲衣。

“宗主,”

秦雲衣被這麼一瞥,似乎渾身上下沒有可遮掩的一樣,實際上,她這樣的天魔在修鍊心魔經後,精神烙印留於心魔經中,而李元豐的心魔之主掌握心魔經,一念則可探入裡面,洞徹所有,確實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於是秦雲衣螓首低垂,露出修長的脖頸,很乖巧地答道,“妾身辦事不利,到現在為止,只尋到四個。”

“四個,”

李元豐挑了挑眉,法衣上億萬生靈的面孔扭曲,倒是覺得滿意。畢竟秦雲衣被自己送入此界空後,運氣不好,遇到了仙道的高手,經過一番爭鬥好不容易才尋到這裡。於是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夠找到四個天生魔性,魔念在身的生靈,已經算上效率很高了。

“四個。”

李元豐踱着步子,這四個有天生魔性的,雖然不可能全部和秦雲衣一樣,都能夠一步步在自己引導下蛻變成天魔,可只有有一個半個的,那就是大賺。再退一步,如今此人間界上浮界空中惡濁橫來,劫雲層疊,邪念惡念魔念層出不窮,即使這次的四個人都無法蛻變成長,也可以尋其他的。撒網撈魚,撈地多了,總會有收穫的。

李元豐有信心和底氣來面對即將到來的梵門天庭和玄宗道派的聯合絞殺,這天魔培養之法就是一個關鍵。要知道,這樣的天魔一旦培養出來,再修鍊心魔經,絕對能夠在此界空中翻雲覆雨。別的不說,只看秦雲衣的成長就知道了。

叮咚,

正當李元豐的念頭落下之時,突然間,秦雲衣青絲上垂下來的吊墜里,有一道人影倏爾大放光明,陰森森的人影一個接一個從虛空中出來,或張牙舞爪,或笑個不停,或蹦蹦跳跳,或哀嚎不已,等等等等,千姿百態。

有人在微末之時,得好友幫助,一飛衝天,飛黃騰達後,卻將好友當做晉陞之梯,推入深淵,只為自己內心對權力的無休止追求;有人富貴之後,難言低調,反而繼續巧取豪奪,奢靡享受,發泄內心的各種;有人是曾經聖明的君王,威加四海,宇內臣服,卻在垂垂老矣後,虎毒食子,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殺了不下三五個,彷彿要緊握漸漸老去的身體;還有傷心之人的報復;有的人滿身戾氣,提着刀,當街行兇;有的人熱衷於欺騙,侃侃而談,兜售自己的成功經,等等等等,世間千態,光怪陸離,盡在其中。

叮咚,

這樣的人影,聚集在一起,組合成一幅幅的畫卷,扭扭曲曲,似小非小,似大非大,真虛交錯,充塞在周圍。

叮咚,

人影之中,一道狹長的眸子睜開,森然又多變。

“運勢不錯。”

李元豐看在眼中,眸子中綻放出懾人的色彩,他用手一點,攜帶秦雲衣,離開此殿,化為一道黑虹,向遠處去。

雲國,國都中。

連綿的閣樓沿着長長的階道聳立着,其上都是彩繪花紋,雕刻着牡丹、花竹、月季、金菊,等等等等,俱是不同。正有朦朦朧朧的光從群花富貴的間隙中透出,和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色連綿成一片,形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夢境。

在這個夢境中,人影不停地拉長,扭曲,交錯,演繹世間的悲歡離合,還有種種的憤恨,嫉妒,殺戮,破滅,等等等等,融為一爐。在同時,難以形容的各種聲音傳入耳中,大哭,大笑,大鬧,大悲,尖叫,歡愉,喘息,瘋狂,等等等等,萬萬千千,千千萬萬。

“啊,”

“啊,啊,”

聽到匪夷所思的聲音,見到光怪陸離的景象,在殿前或路過,或靜守的太監也好,宮女也罷,或者是侍衛,都覺得自己陷入一種夢魘里,在這個夢裡,他們經歷了數不清的東西,每經歷一種,身上就會有扭曲如蛇的黑影在搖擺,發出嘶嘶的聲音。

噼里啪啦,

在嘶嘶如蛇吐信子一樣的聲音里,冥冥中,有絲絲縷縷的無形之力從其中孕育出來,飄飄搖搖的,向一所大殿中去。

不知何時,殿外如風中燭光一晃,兩個人影出現,一個偉岸,一個嬌媚,正是趕來的李元豐的心魔之主的魔念,以及飛天天魔秦雲衣。

李元豐看着眼前的景象,笑了笑,對秦雲衣道,“想不到這一個還是出現在宮闈之中。”

“嗯。”

秦雲衣眨着眼睛,眸光無限美好又格外冷漠,是屬於飛天之相的天魔所有,她現在已經知道天魔的本質,那是極深極複雜的負面情緒孕育出來的存在。而毫無疑問,在宮闈之中,暗藏於下的各種勾心鬥角,確實是個孕育之地。

“我們進去。”

李元豐看着四下黑影越來越多,越來越凌亂,甚至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如人接春裙,口鼻間徘徊着香氣,他手持心魔經,不緊不慢,循着氣機走進去。

整個人悄然無聲,根本無法察覺。

秦雲衣跟在後面,心情有點複雜。

一方面,她希望殿中的人好,因為真有新天魔誕生的話,也是她埋下了種子,在魔主那裡,自有功勞,而且不會小。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對方真正蛻變為天魔。原因也不複雜,因為和其他天魔相比,她是自魔性魔念中一點點成長起來的養成型天魔,非常特殊,在可見的範圍內獨一無二的。可一旦有別的養成型天魔出現,她這個獨一無二就沒了。

不過秦雲衣有一點很好,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無論自己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所有主動權都是在前面的魔主手裡,所以她不言不語。

就這樣,他們倆一前一後,進入大殿。

大殿不小,地面鋪着光可鑒影的金磚,平滑不見任何的瑕疵,不同於尋常的垂地大窗共有一十六扇,每一扇都用最上等的木料雕刻,浮着一個又一個翩然的女子,或托着香腮看雨,或蹙眉躺在榻上,或跳着歡快的霓裳舞,或穿戴華麗,素手描眉,等等等等,或是嬌媚,或是冰冷,或是高貴,或是溫柔,或是多變,或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