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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然略略顰蹙眉頭。這就是平妖署校尉的水平嗎。因着馮易殊始終維繫着攻防的戰線,十幾個夜行人自始至終沒有再往引橋方向靠近一步。

紀然暗自在心裡比較,倘若今日與馮易殊交手的人是自己,勝算如何大概一半一半吧。

“紀然”馮易殊的聲音傳來,

“你特么能動了么現在”紀然撐着劍,勉勉強強站了起來,這一次的身形顯然比之前要穩得多。

“你帶小七往後撤”馮易殊厲聲道,

“我們慢慢往城門走”

“哎,為什麼”小七有些疑惑明明眼前的黑衣人看起來已經被馮易殊收拾得差不多了。

馮易殊的捆妖繩乾脆利落地擰斷了最後一人的頸脖。

“因為這些人都不是人”他話音才落,所有倒在地上的屍首全部化作了裊裊青煙,然而煙霧升至半空,卻並沒有散去,而是又再次凝結成不同的黑衣人。

它們整裝待發,再次擺出了迎敵的陣仗。

“煙傀儡”紀然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今晚對手的特別此刻他們對面的敵人,絕不是岑家的修士。

紀然有些跌跌撞撞地與小七一同過橋。他開啟靈識,凝視着夜幕下的一切。

所有小七看不見的危險,在他眼中一覽無遺。

“跟在我後面。”紀然的聲音帶着幾分強弩之末的勉強,

“跟緊了。”小七有些擔憂地望着時走時停的紀然,儘管他此刻虛弱地喘息着,但雙手仍牢牢握住了手中的劍。

紀然的劍不時向風中揮刺,小七看不見他究竟在與誰作戰,只是偶爾能望見劍的頂端在空中划出一道暗淡的光痕。

馮易殊慢慢跟了上來。他現在發現了,每殺死一個傀儡,那麼下次再生時傀儡的數量就增加一倍對待這些敵人,他反而不能痛下狠手。

除非找到操控傀儡的人,否則這些人殺不完的,但他現在不能離小七太遠。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糾纏,快速逃離他倒是可以拎着小七一路狂奔甩開這些人。

但紀然怎麼辦。在經過第二座石橋的時候,紀然再次體力不支,跪倒在地面上。

馮易殊不得不放棄維持身後的傀儡大部隊與他們三人之間保持的安全距離,抽出精力來對付那些已經繞去紀然和小七近旁的漏網之魚。

然而煙傀儡的進攻速度越來越快了,它們的朝向驚人的一致。幾乎就在這瞬間,紀然和馮易殊同時意識到一件事。

這些傀儡是衝著小七來的下一刻,先前還星羅棋布散落四野的黑衣人突然同時躍起,密密麻麻如同夜幕中壓境而來的黑雲。

這裡有幾十人幾百人他們之間早已分不清邊界,或許原本也沒有邊界,煙霧的浪潮帶着強烈的殺意席捲而來,馮易殊已經汗流浹背,但此刻反而被激起了強烈的戰意與鬥志。

他的捆妖繩在暗夜中泛起了金色的流光,繩索經過的地方如同烈火燎原,盪盡余煙。

但是身後卻傳來了一聲

“撲通”。馮易殊側目紀然被某隻從煙霧中伸出的手狠狠推下了石橋,在湍急的水流中,他艱難地將口鼻浮出水面,飛快地沖向下游。

“糟了”他收回繩索想將紀然捉回,然而湍急的水流已經迅速將紀然的身影淹沒。

還沒有等馮易殊反應過來,只聽見又一聲

“撲通”從腳下傳來小七幾乎沒有猶豫,單手翻過了石橋的圍欄,縱身跳入了洛水的激流之中。

“小七”說好的

“再也不莽了”呢離此數十里之外,有人在竹林之中,有位盲人琴師停下了懷中的月琴。

他頭髮花白,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近旁站着一位手中拿着竹笛的年輕人。

“不好再打下去了,”老人看向近旁的同伴,

“那位七小姐跳河了,再逼下去,我怕她今晚命要折在這裡。”

“不要和我說這些,明早你自己去和瑕先生解釋。”抱着月琴的老者笑了笑,

“瑕先生會理解的,你不要生我的氣才好啊。原本那兩個修士殺掉了紀然,我們順理成章俘了馮婉去見瑕先生這本來也是我們今晚順勢而為的計劃嘛,今後總還有別的機會。”

“哼。”盲人又笑,

“說起來,馮家在金陵、揚州一帶還有不少旁枝,那邊要好下手得多,瑕先生非得盯着長安來的這對馮氏姐妹嗎,別的女孩子不行”

“對,別的都不行。”

“為什麼呀。”

“瑕先生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想知道,明天自己問他去。”彈月琴的男人剛要說些什麼,忽然放了手中的月琴,拿起了近旁竹枝製成的盲杖。

“哦呦,那個馮五郎估計是沒找見人往咱們這兒追過來了,”他站起身,

“快跑快跑,再不跑來不及遼。”

“跑什麼你貪生怕死,我可不怕”年輕人握緊了手中的竹笛,往前邁了一步,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老人嘆了口氣。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叫人看得害怕。”年輕人冷笑一聲,

“你有什麼好怕的你沒本事綁來馮嫣,退而求其次只能來綁她妹妹馮婉就這還失手了,虧瑕先生那麼信任你”提着月琴的老人並不氣惱,只是笑,

“那你敢對馮嫣下手么”對方沒有回答。想想那隻終日跟在馮嫣身邊的赤狐,真要是貿然對馮嫣動手,只怕會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能謀全局者,不能謀一隅。”老人笑道,

“來日方長,走吧。”湍急的河流洶湧而下,夜色更深了。遠天開始了電閃雷鳴,細密的雨絲在曠野降落。

小七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直到一道閃電照亮了一整片的河岸。

她在慘白的河面與漆黑的河水間上下起伏,終於在一處凸起的礁石上發現了已經昏厥過去的紀然。

他的手腳綿軟地搭在堅硬而冰冷的石塊上,水浪時不時淹過他的臉。小七游到了紀然的身邊,將他的頭托起在水面。

她緊緊抓住了紀然的衣襟,任憑洶湧的河水將他們帶向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