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那段時間，真是促銷的黃金期，顧客們對促銷還沒有清晰的概念，只要有人介紹，再看看促銷員胸前的牌子是超市的，以為是超市服務人員熱情，很快產生信任感，促銷很有效果。但慢慢的，類似的銷售方式越來越多，幾乎每個領域都有促銷，顧客回過神，對銷售提高警惕，促銷的黃金期已過，孔世娟的生意變得艱難。她和同學拼命工作，極力研究促銷技巧，在城市裡的變化裡艱難維持著。

她們最終沒有堅持住，超市被一個更大型的超市收購，全面裝修升級，孔世娟她們等不起，也付不起高檔超市的入場費。

孔世娟失掉了工作。

孔世娟在城裡流浪，無論如何，她不想再回工廠。她邊晃盪邊找工作，這時才發現城市有無數工作無數位置，可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眼睛盯著那些工作和位置。剩下的積蓄變得單薄，每用去一點，孔世娟的恐慌感就加濃一層。

終於有一天，租的宿舍到期了，孔世娟沒再續租，她把能賣的東西都賣到二手市場，貼身物品收進箱子，拉著箱子走上城市的大街。孔世娟真正流浪了。

那些日子，孔世娟每天吃兩頓，最常吃的是便宜又頂飽的饅頭，夾一點榨菜，她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賣店，在各種夜間開放的酒吧、茶吧過夜，買一點什麼東西，混在人群裡，趴在著桌子睡，箱子夾在兩腿間。

孔世娟說，那段時間她經常做夢，夢見回到孔家，回到自己的床上，四仰八叉地睡，趴著睡，側著睡，抱著枕頭睡，怎麼舒服怎麼睡，睡至天昏地暗。但她總被驚醒，是被夢的結局驚醒，她夢見自己睡著睡著就消失了，像電視裡一些魔幻場景，化成碎片，碎片又化成粉塵，飛散而去，她不剩半絲痕跡。

後來，孔世娟用最後一點錢坐車去了孔世業所在的城市，找到孔世業。

當時，孔世業在一家鞋店的男鞋區當銷售員，他求郝婷幫忙，讓孔世娟暫時和郝婷擠一張床睡，郝婷在同一家鞋店的女鞋區。那是極小的宿舍極小的床，但郝婷痛快地答應了，一個因為她的熱心，另一個因為孔世業平日對她的照顧，當時已經照顧出一點微妙的感覺。孔世娟很喜歡郝婷的工作，鞋店很堂皇，鞋子很美，孔世娟對自己的銷售水平很有信心。

孔世業找了鞋店老闆，鞋店老闆說店裡人手夠了。

孔世娟只好每天出去找工作，晚上回來和郝婷窩在一起。和郝婷在一起時，孔世娟不停地問與鞋子相關的問題，鞋子質量、款式、流行趨勢、價格、銷售方法等。郝婷疑惑她問這些做什麼，孔世娟只是微微笑。直到國慶前幾天，郝婷和孔世業大悟。

國慶前幾天，鞋店進了大批的貨，為國慶做準備，老闆到鞋店走了一圈，檢查準備情況。老闆檢查完要走時，孔世娟從一個角落走出來，走向老闆。事後，孔世業和郝婷才明白孔世娟那些天為什麼一直留在鞋店。前段日子，孔世業無意間提到國慶前老闆會來檢查，孔世娟記在心裡了。

孔世娟和鞋店老闆說了一大通，孔世業和郝婷遠遠看著。半晌，老闆指著孔世娟，對女鞋區的店長說，國慶期間她在店裡幫忙。那天晚飯時，孔世業和郝婷追問怎麼說服老闆的，雖只是國慶期間，至少有了那麼點希望。孔世娟笑著說，合算的事，用不著說服，你們老闆精明得很。

孔世娟向老闆請求黃金週在店裡幫忙，說明這幾天不可能請個臨時員工，她剛剛好，工資她不計較，只混一個住的地方和中午傍晚兩頓快餐。黃金週後，她會出去找工作。

黃金週之後，鞋店老闆讓孔世娟留下，成為正式員工，黃金週期間，她和銷售額是女鞋區第二名，和第一名的郝婷只相差一點點。

從那時起，孔世業、孔世娟和郝婷幾個總是呆在一起。

周尋問起孔世業的經歷，孔世娟話頭一開，就一直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