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枝草木美人》 以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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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壓境,黑雲籠城。

木落身後,是十萬六界靈軍,各各身懷絕技、術法了得,面對冥府結界,卻皆束手無策。今得見木落將那結界,開開幾寸罅隙,無不佩服,紛紛揚嘆:

“開了,開了!沒想到,人間墨帝,竟有如此非凡修為!”

“墨帝,之前是我等‘術眼看人低’,竟不知您是以木神之身,屈尊統轄最無用的人族,還有能化開冥府結界的此等修為,佩服佩服!”

“墨帝,素日裡,很會守拙啊。”

“如今看來,是我等眼拙,看不出墨帝,大智若愚。”

就在木落身後的靈兵靈將們,對他交口稱讚、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只待他將結界再打開的大一些,便要闖入冥府,大開殺戒、生擒逃犯之時,木落卻一把袖手,斷然將那已打開些許的冥府結界,再次關籠了。

“墨帝,明明方才都破了結界,破城、擒犯,只在你我舉手投足之間,” 魔尊不解:“為何現在卻收手了?”

“是呀,就只差一點點了,我們這十萬大軍,便能瞬間血洗冥界。”

.....

交口稱讚,變成了交相指責。

與此同時,冥府結界內壁,冥王和未若,以及全部冥衛,亦有同問:木落明明已破城,未若也在準備與他對峙,為何,就在這緊要關頭,木落卻突然,放手了呢?

“稟過冥王,東壁城堡,突然湧進來無數的流民生傀!”負責看守東門的冥衛,遣使來報。

冥王和未若聽報,瞬時便移步東壁,但見那裡,確是平白多出眾多生傀,粗略估計,也有五六萬之眾,烏烏攘攘、擠擠挨挨,從冥王和未若的角度望下去,便如同一群被流水沖刷的亂糟糟的螻蟻。

“據氣息來判斷,這是南方六部,暴雨山洪之際,被六部猛獸噬咬、屍化,卻入了冥府九幽輪迴的流民傀儡。”未若說道。

“怎生如此確定?”冥王問。

“我在花瘦塢裡,聞到過同樣的氣息。只是當時,魚目混珠,真的流民和已經被化為屍傀的流民,應該是被同一人控制了。當時我凡人之軀,分辨不甚清楚。但是氣息,我是最敏感的。我能確定。”

“那便怪了,這些流民,既是被做成了屍傀,想來那操控他們之人,本心裡便是要將他們的魂魄,貪汙拒為己有了,那個人,不是應該千方百計,躲避我冥府追查才是麼?為何卻自投羅網,將從前故意越過我冥界輪迴之道而貪汙的生傀,都生生驅入了我們的地界裡呢?”

“父親,普通的神仙妖魔鬼人,都無法破除我冥府結界,對吧?”未若再次向冥王求證,以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除了你,只有幽冥血蠱,能衝破您設的結界,對吧?就算是生傀,也不能,對吧?”

“那當然。”冥王自信。只是現在這份自信,因為方才木落的破界,也變得包裹了許多的憂慮:“只是,六界六軍,皆束手無策,卻被木落,輕而易舉,一點而破了。”

“那,我現在有個不成熟的猜測。”未若冷靜地分析:“既然現在圍城之靈中,只有他,有能力打開結界,那這些生傀,會不會是他送進來的?當然,也不排除,有別的什麼生靈,趁著木落打開罅隙的間歇,將這些生傀放進來。但是,又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呢?製造生傀、掩藏生傀,還能在神不知鬼不覺時,瞞天過海,越過六軍生靈的眼睛,將其送入我冥府來?”

“你是說,木落與製造這些生傀和放其入冥府的人,有干係?”冥王思索:“的確有可能。據少典之前的調查定論,製造這些生傀的,乃是董閻,此案有目共睹,你也曾是親歷者之一,若非董閻,你也不至於割腕遏止幽冥血,病入膏肓。難道,你是猜想,木落,便是董閻背後的幕後操縱真兇?”

“若真如此,木落,遠比我在永巷看到的他,更為可怕,掩藏的,也更深。”未若從不畏懼什麼,此刻一縷憂懼,卻微微爬上眉梢。自從愛上了一個人,他似乎也同時學會了‘怕’。

“不好了!”西壁城堡的冥衛,又長嘯鬼影來報:“冥府結界之外,又被設了一道新的結界。無常去探過了,連他倆,也穿不過。”

冥王、未若,震驚。冥王使出探術一測,果不其然:“好強大的修為魄力!我倒不曾記得,木落豎子,曾有這般功力。”那冥府結界之外,又被新增的結界,竟是連冥王都破不了的。未若使出一滴幽冥血蠱,連那無孔不入、無罅不通的血蟲,都咬不破那新界了。

“他要圍城!”冥王、未若異口同聲,此時才猜出了,木落的本意,竟是,要斷絕冥府與外界一切溝通往來,好活活困死冥府生命。

而此時城外的木落,面對著眾靈將的不解和指摘,也忙忙堆起一臉無邪的燦爛笑容,說道:“諸位,且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靈軍靈將給他這個暫時的統領面子,暫時靜下來,聽他如何分解。

“我突然,想改變戰術了。”木落繼而以悲憫眾生,為託詞,以止沸:

“天下眾生,皆是性命,我方才本來,也是想速速破城,儘快捉獲逃犯回去給少典覆命,但是,就在我方才破開冥府結界那一瞬,我改變了主意,因為,若是強行闖冥界,未若為苟且性命,必定率領冥軍殊死抵抗,屆時,我軍正義之師,也難保不有傷亡。兩敗俱傷,荼毒生靈,我,於心不忍吶.......”

木落一番言語,當真一番,假仁假義。

既要殺人,還要做菩薩!既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墨帝,竟有如此仁義之心,”有靈將附和。

“不知墨帝,如何打算?”

“我現在,在冥府結界之外,又設了一道新的結界。此結界,既可封鎖冥府,使裡面斷絕與外界溝通,等到水盡糧絕,我不怕未若不束手就擒,同時,亦可保護我等,不被冥府所傷。不傷一兵一卒,便可拿下逃犯,何樂而不為吶。”

“墨帝聖明,不戰而屈人之兵!”

“墨帝仁慈,不費一兵一卒,而能成此大事者,天下至仁吶!”

木落在一片歌功頌德聲中,將此計回報少典,少典亦是用人不疑,又樂得不傷性命。故而,允命。

這一圍城,一圍,便是十個月!

結界之外,的確不費一兵一卒,兵士每日酩酊大醉,還不時有召妓入營,木落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結界之內,確是另一番光景。糧水斷絕,早已不能支撐。

“未若,咱們去跟木落談談,讓他放了冥府生靈,我們兩個,回去伏罪便是了”芷兮不忍看別人為她遭罪,圍城初始,便這樣央告未若。

“你現在對他,還有幻想麼?他根本就是,人面獸心。那裡管冥府裡,誰的死活。”未若還想堅持。但是禁不住芷兮苦苦相求,再說他也不願看到,昔日在人間看到的餓殍遍野之相,在冥界重演。

故而明明知道求他無用,還是屢屢拆鬼使,或是親自前來結界處,向木落投降,表示願意跟他回去伏罪,但是,那結界,不知被木落設定了什麼,聲音,通過修為,竟都絲毫穿不透似的。

木落明明看到冥府內,兵士拍打結界,向他乞饒,卻故意視而不見,聽若惘聞。而他手下的軍士,哪裡還有專心來打仗擒犯的,不過都是花天酒地,藉機休養討樂來了,自是更顧不上冥府內,是何慘淡光景。

冥府存糧存水,勉強維持到第七個月上,再也找不到一滴可飲之水、一粒可食之粟。餓殍遍野,已成事實。

可怕的是,冥府之內,人人鬼鬼,開始是吞食屍體,屍體吃完,又互相生食活人,到了掏心挖肺的地步。

亂墳嶺上,一條條餓狼野狗,仰天嚎叫,對著那人吃人的景象,表示不滿:明明,屍體,是我們這些獸類的盛宴,你們這些人鬼,為何要來,與狗爭食?

不管是人是鬼,活到與狗爭食,怕是,也混成了‘洪七公’的丐幫之類吧。

也是在這第七個月上,芷兮分娩,於姜水河畔,生下一男嬰,牛頭人身。芷兮將他抱在懷裡,哭著說:“餘枉來世間,不知能活幾日。” 故取名‘榆罔’。

“我一定,要讓他活。”未若說完,將冥府內與狗爭食的‘丐幫’冥靈們,齊聚一處,將自己的幽冥血,注入每個人口中,如久旱之霖。

“少主,您怎可,以血來飼我等,我等萬萬受不起啊!”那些人,便是再彼此生食,也還沒人想到,要去吸他們少主的血。

畢竟,他們的冥王和少主,在過去的千秋歲月中,對他們,本便仁至義盡。這些冥靈,之所以被未若養在冥府,區別於那些入九幽的魂魄,便是因為,他們,本便是人間裡,最低下的奴隸,都是死於非命,不能再造浮屠的。冥王和未若不忍心看他們魂飛魄散、從此湮滅世間,便將他們留在了冥府,從人間運輸糧水,供養吃穿,才造起冥界,自成一派,能與其餘五界,同世而立。

“《朝拾鬼錄》,載有一禁術,雲:以幽冥血,飼諸千軍,可成怪哉之軀,無堅不破!”未若誠實地對冥靈們說,“如今,我以血飼,不是仁善之舉,確是可能害了諸位性命。倘日後你們也化作忘川怨魂,儘管來撕扯我報仇!”

未若與木落,孑然不同。未若自稱惡,行的確是善道;木落自稱善,卻是惡行饕餮。

“少主說的那裡的話。”冥靈紛紛跪地,表示:“我等性命,本便是少主所延,但有用處,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與其日日與狗謀食,喪盡人性而死,不如隨少主差遣,死也死得其所,死也死得有價值。”

“未若謝過諸位了!”未若亦雙膝跪地,還了眾靈一拜。

既是禁術,必遭反噬。未若,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此舉,不過是垂死掙扎,困獸之鬥!

但見原先籠罩冥府的黑雲,都化作紅色,如若火燒雲,那般壯觀。就在芷兮生下榆罔那夜,未若帶領幽冥血飼的冥靈,將那木落設在冥府結界外的結界,打破了。

夜深人不靜。習慣了荒淫的木落軍隊,都還在夜夜笙歌。

未若趁其不備,對無常命道:“快,去青丘之澤,稟報少典,務必教他,親自前來。讓他,來救芷兮。”

未若此言,該是料到了,即便此刻,他們冥府不再是困獸了,但是,久困早已教他們,在生死線上垂死掙扎,已註定敵不過木落千軍萬馬眾將之靈。即便殊死一搏,也註定是以卵擊石。所以,他教少典,來救芷兮性命,因為他自知,即便傾城之力,他已護不住芷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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