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離心中泛起些許不安,普華大師是白鹿寺得道高僧,是一笑的師伯,無論佛法武功均是當世一流,不說能不能殺,只說敢不敢殺,這世上又有幾人會這麼做?再加上如今善化寺這件事,這禹州怕是要亂起來了。
佛道二教與魔教可謂勢同水火,這其中恩怨已經不是你殺我幾人,我殺你幾人的事了,而是教義的根本衝突。
單單是魔教那一套“欲所從心,率任自然”的做派便是為佛、道中人所不容。
白鹿寺自五年前自己與一笑那件事之後再未經風雨,此番遇變卻就是如此驚天動地的一件大事,著實也是讓人心驚。
聶離說道:“普華大師名望頗高,此事不說江湖,就是朝廷也會被驚動,繡衣郎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榮舒芸攤了攤手:“這個就沒有說了。”
聶離皺眉道:“即是如此,明日先見過慧明大師,此間事了我們立時趕去白鹿寺。”
榮舒芸點了點頭,然後下巴微揚,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了?”
聶離不由疑惑,而後恍然,尷尬一笑,道是他一時心憂,渾然忘了手中還提著那智章小和尚。
他點了小和尚的睡穴,此時智章睡得頗死,方才一戰聶離心憂智章安慰便不得不將之護在身前,卻不料一番打鬥,小和尚竟是全然不知覺。
聶離笑了笑,說到底還是個小鬼頭。於是他便先將智章放回屋子,而後與榮舒芸一同來到了肖隆和與周婉兒的廂房。
此時肖隆和與周婉兒皆是睡得頗熟,聶離知曉剛剛院內動靜不小,如此情況眾人皆是未醒,此間必有蹊蹺,所以要前來查看一番,也許能找出一些線索。
待二人悄然進屋後,聶離便是發覺屋中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他鼻頭微吸,喃喃道:“攝魂香?”
榮舒芸卻是搖頭:“味道雖然有些相似,但比之攝魂香味道要淡些,而且多了一股鬼松花的味道!”
“鬼松花?”聶離不由驚道,他走到肖隆和身前,見其呼吸平穩,知道只是被迷暈了過去,他看其睡狀,知曉這迷藥效力頗強,只怕此時屋子塌了,這幾人也醒不了。
隨即二人便是離去,去了剩下幾人屋子,發現肖成、李桂,還有肖成小姨房子裡均是有此味道。
二人回到聶離屋子後,榮舒芸在屋子裡來回走了起來,邊走邊道:“鬼松花是萬鬼門的獨門藥材,只在其總舵厲鬼山內生長。這迷藥我所記沒錯的話應該就是閻王散了。”
“閻王散?”聶離不由疑惑,他在六御司為官多年,這江湖上各類迷藥大多都是知曉,卻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榮舒芸坐下解釋道:“此事我也是聽師父提起的。萬鬼門也是魔道大宗,巔峰時在江湖中也是兇名赫赫,在這南河路內一度壓得白鹿寺喘不過氣來。二十年前韋先生囚禁絕滅王后,我師父與白鹿寺上任主持普靈大師聯手才是誅滅此宗。”
聶離點點頭,太玄觀孫道人、白鹿寺普靈大師,乃是道佛二宗的領袖人物。只是如今普靈大師已於五年前圓寂,一笑便也是從那時聲名鵲起。
榮舒芸繼續道:“一笑是普靈大師的弟子,如今萬鬼門的閻王散再現,那普華大師之事會不會與此事有關?”
聶離沉吟片刻問道:“這閻王散莫非只有迷魂之效?”
“哦!”榮舒芸雙暈微紅,剛剛一番解釋只說了萬鬼門之事,倒是忘了說著閻王散了,她隨即說道:“閻王散分三品,三品迷魂、二品攝神、一品索命!看樣子肖隆和他們所中得只是三品閻王散了,明日醒來便無大事了!”
聶離嘴角一揚:“既然有三品,說不得便是有一品,看來還是不能太小覷這兇手。”
榮舒芸伸了個懶腰,婀娜身段一覽無餘,聶離望之便是一怔,隨即老臉一紅,趕忙偏頭。
“那我回去睡啦,這一晚上折騰的!”
聶離點點頭,囑咐道:“在善化寺要小心些,行走江湖除了武功高低是硬通貨,毒藥暗器這些都要防著,不知有多少江湖名宿最後都是到在這些暗箭之下!”
“知道啦!”榮舒芸展顏一笑:“我又不是個雛兒!”
“嗯?”聶離笑眯眯道:“郡主你說什麼?”
榮舒芸似乎發現自己失言了,俏臉微紅,嗔道:“登徒子!”然後便急急跑出了屋子。
聶離也是一陣心虛,自己近幾日同這安平相處,倒是越來越肆意了些,而後不由揚起笑容,或許是因為對著這位女子,自己心神便不由放鬆,那些江湖恩怨、朝堂陰謀,在她面前,自己皆可忘之。
他走前兩步,推開窗戶。今夜無月,眼之所及便只有沉沉天幕,他心思便是再度沉靜下來,開始細細推演此事,如此一夜便是過去。
旭日東昇,聞雞而起,當然聶離早已在房間內打起坐來,他在這般年紀便是功力深厚,傲視江湖,除了天賦異稟,也還是靠著日復一日的勤勉練功,方有了此等成就。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白來的武功,那些什麼高人傳功,或是掉下懸崖得到奇遇的事終究只是傳說,當個話本聽聽還行,若是信了,那就頗為不智了。
只是這當空,聶離房間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喂喂喂!起床沒榮施主?榮施主起床沒?”一道道稚嫩童聲接踵傳來。
聶離體內運轉周天完畢後,便是無奈下床開門,只見那智章小和尚滿頭大汗,一顆小光頭忽的就撞向了聶離肚子。
聶離伸手抓住那顆光頭,然後手掌輕輕蹭了蹭,心中不由嘆道:“嗯!手感不錯!”
智章兩隻小手用力扒拉開聶離,不滿道:“說了多少次,男人的頭摸不得!榮施主你咋不長記性呢?”
“哎呦!出家人不是要四大皆空麼?智章小師傅,你看來六根還是不清淨啊!摸摸頭算什麼?”
“呸!你還不是欺負我年紀小,有本事去摸我師父的啊?”智章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小小的身子往裡一鑽,勾勾手道:“快進來!”
聶離哭笑不得,這到底是誰的屋子,到也懶得和這小孩兒計較,便是轉身進屋。
智章喘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小臉有些緊張,問道:“榮施主,那厲鬼昨天是不是又來了?我昨夜只覺得一陣陰風吹過,然後就是昏倒了。醒來便是在自己床上了,可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怎麼回的?”然後嗓子咕嚕一聲:“我都不敢敲肖老爺他們的門,你說他們會不會也不見啦!”
聶離點點頭:“有可能!”然後也是緊張道:“智章師傅,我看你們這善化寺古怪的狠,要不我帶著你跑路吧,我假假也會些功夫,趁著白天說不定我二人還能活命,要是今夜那厲鬼再來,怕你我二人小命皆是要交代了!”
智章似乎深以為然,然後歪著小腦袋,苦惱道:“能不能帶上我師父啊!對對對,還是師兄他們,大家一塊吧!”隨即眼神一亮:“哎呀!多虧榮施主提醒,我這就和師父他老人家說說,惹不起還躲不起麼?大不了一走了之,我還不信那厲鬼能一直纏著。”
說罷哈哈大笑,蹦蹦跳跳便是要往外跑,聶離不由無奈,一手抄住他僧袍後領,將智章提了回來,說道:“我說,智章小師傅,咱彆著急行不行,出家人慈悲為懷!你不打算先瞅瞅肖老爺他們如何了?”
智章一雙大眼珠子骨碌骨碌亂轉,然後說道:“我去叫智元師兄!”
就在聶離調笑智章時,屋外傳來一聲暴喝:“你這逆子,是要氣死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