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归途》 深夜碰头

聶離殺劍縱橫大殿,孤心絕、洛天裳聯手襲來,剩下幾人收斂心神,凝神觀戰,知道接下來便是生死之時。

孤心絕與洛天裳不顧殺劍之威,以強力破之,勢必要將聶離就此斬殺。

聶離眼見那血蟒與血刃襲來,雙眼微眯,心中冷笑一聲,若是那江一念與玉飛虎聯手而來,倒是難辦。

原來他心知這幾人雖然此刻聯手襲殺自己,但各人性子不同,所求也不同。

江一念為的是在京城尋到一座大靠山,好讓那位新上任的兩淮總督在對付紫聖宮時有所忌憚。玉飛虎此人向來陰險狡詐,出手之時必然會有所保留,不會拼著死命相鬥。

四人之中只有洛天裳視劍如痴,一旦出手必然是要分個高下。那孤心絕自不必說,恩怨依舊,此堂入京,為的就是與自己尋仇,定然全力施手。

這一切在聶離認出這幾人時便有了計較,所以酣鬥至今,一切竟是在聶離算計當中。也實在是由不得他,單打獨鬥,便是孤心絕一人聶離與之間也是生死之爭,況若四人聯手。也虧得他這些年身在六御,一則藉著六御諜網對江湖之事瞭然於胸,二則韋先生有意教導,耳濡目染之下,已然不是當年那個心性只是一味狠厲的殺手劍客。

劍起銀花乃是誘敵,一念殺劍也是鋪墊。只見聶離一劍橫起,驟然間大殿之內仿若雷神降臨,霎時轟鳴之聲不絕,震的眾人雙耳欲聾。

你道是劍氣無匹,天地無物可擋。一股霸道無論之氣瞬間充斥整片空間。那血蟒與血刃都是微微一滯。無數道劍形銀芒四散激射,漆黑大殿原本在紅芒之下顯得妖異恐怖,但在這一刻激射而出的銀芒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竟好似一輪銀色驕陽當空而現,大殿頓時驟亮。

好一個如日中天,好一招天下霸道。

血蟒與血刃連同二人都被淹沒在大日之內,但畢竟這是洛天裳與孤心絕全力一擊,銀色驕陽之內隱隱可見兩股血芒呼嘯而去。

突變之下,江一念與玉飛虎暗道不好,縱身後越,知道不可再有留手,但之前一退先機已失,此刻只得運功抵擋那霸道異常的劍氣。

江一念雙掌平伸,運起紫聖宮絕學大紫天掌,全身籠罩在一片紫色光暈之內,堪堪抵住驕陽內激射而出的銀色劍芒。

玉飛虎長嘯一聲,有若虎嘯山林,一頭白色巨虎虛像包圍周身,一躍之間好似猛虎飛騰,比之江一念退得還要遠了一丈有餘,靠著白虎真氣抵擋劍芒。

四道劍早在聶離劍出之時,便躲在大殿一角,四人舞劍,只是一人手中無劍,只得雙指並起,以指代劍,合力化出一道劍幕,抵擋這霸烈一劍。心中早已是驚駭無比,這就是傳聞中聶離那招至霸至強之劍嗎?

也實在是怪不得四道劍如此心驚,朱雀樓聶離殺劍一起挑殺了四人,今日一戰又是強招連出,想到此人年紀如此之輕,劍道修為便是驚世駭俗,不由面色晦暗,心如死灰。

力終有盡時,任何劍招也會有完結之刻,銀色驕陽漸漸散去。只見玄武堂大殿此時已是殘敗不堪,無數道劍痕遍佈在殿內的地面上,牆壁上,原本散落在地面的一些座椅殘木更是化為碎屑不見痕跡。

洛天裳與孤心絕單膝跪地,身上衣袍殘破無數,血流不止,已然受了重創。忽的一道身影急竄而上,去勢奔若閃電,直撲屋頂。

江一念、玉飛虎暗道不好,起身便追。但二人躍起略晚,終是慢了一步,四道劍更是在角落不及反應。

只見聶離一劍撩向屋頂,就欲擊破屋瓦逃出生天,卻聽得嗆啷一聲,這一劍好似砍到了什麼堅硬之物上。屋頂瓦片碎落下來,聶離眼前便是看到幾根黑影。

而此時,江一念與玉飛虎已是襲來,聶離不做多想,棄劍出掌,一個翻身,雙腳一蹬屋頂,自上而下與二人重重對了一掌。

江一念二人在空中無所借力,被聶離逼退。聶離藉著這股巨力卻是雙腳猛然向後一蹬,顯然還是想要擊穿屋頂。

聽得轟隆一聲,然後叮叮噹噹又是幾十片瓦片落地。聶離只覺雙腳踩在了兩道硬物之上,知道此番還是無法離開。無奈之下,雙足輕點。又是落於大殿之內。

江一念、玉飛虎,包括四道劍連忙上前,將聶離圍在中央。見聶離此時也是深受重傷,後背前胸皆有一道近尺長的傷口,血肉翻飛,傷口猙獰。顯然剛剛一戰,也是被孤心絕與洛天裳所傷。

幾人暗自心驚,此子著實厲害,在場眾人無論誰與之相爭怕皆不是對手。但現在孤心絕與洛天裳雖是身有重傷,可江一念與玉飛虎仍在巔峰,四道劍也是無甚大礙。此消彼長之下,聶離又是再入死局。

聶離抹了一把嘴角血漬,仰起頭來,終是看清阻擋自己之物是何。見那殿頂之外數根黑黝黝的棍狀之物橫豎交錯,原來是精鐵所鑄的鐵條。若是現在從玄武堂外看去,會發現整座大殿被一道道黑色鐵條包裹著,竟是有人用無數精鐵打造把玄武堂打造成了一個巨大囚牢。它困住了牢籠內的人,如同鐵牢囚獸,插翅難逃。

聶離微微搖頭,淡淡說道:“趙大人真是煞費苦心,為了殺我,竟將玄武堂變了一座鋼鐵囚牢。”說罷掃了四周一眼,眼神漸冷。

江一念等人也是驚愕不已,心下悸動,江湖自是兇險,但這些朝廷之人更是群豺狼虎豹,還是一群長了顆七竅玲瓏心的虎豹,一步一步算無遺策,出手便是不死不休。就這一座鋼鐵囚牢竟是連自己這些人都不曾告知。

心思轉動間就知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殺死聶離,幕後之人心機叵測,若是覺得自己辦事不利,一把火點了,自己這些人莫不是要給聶離陪葬。江一念臉色晦暗,心中暗道也不知此次入京是福是禍,與那人合作猶如與虎謀皮,一招不甚也許就是基業全毀,身家性命不保。想到此處他打定主意,今日無論如何一定要殺了聶離。

微微轉頭與玉飛虎對了一眼,看到玉飛虎眼神兇芒畢露,知道對方與自己所想一樣,二人眼神交流,同時緩身逼上。

此時聶離重傷在身,已是油盡燈枯,他全盛之時二人或許不敵,但此刻,二人自負該是可以解決了他。

但他二人也不敢大意,此子實在是心機深沉,剛剛一戰幾乎全在他掌握之下,若不是玄武堂有鐵牢覆著,剛剛聶離就是真要逃出生天了,所以當下二人不敢急急出招,生怕聶離還有後招,只看他還有什麼作為。

月光穿過鐵牢落在聶離身上,幾道黑影搭了下來,正好有一道落到了聶離眉心。聶離一手負在背後,仰頭看著那一抹月色。

一滴一滴的鮮血自他身上留下,他腦海中閃現出一幅幅畫面,幼時在天下樓傷心谷內練劍,身邊的同伴一個一個接連死去,最後一個少年拖著劍走了深谷,劍上滿是血,他身上也滿是血。

後來就是一場場刺殺,他們給了他一幅一幅的人像,那些畫像栩栩如生,都是出自丹青妙手。畫上的人被他一個一個殺掉,但還是有無止境的畫送到他面前,於是他只能日復一日,無休止地殺戮下去。

直到一天有個青年走到自己身前。他高了自己半頭,然後將手搭在自己的腦袋上,說道:“我把你從樓主手裡要過來了,今天起就跟著我吧,可以叫我元四哥。”那人笑的很暖,他沒有笑,只是心裡似乎不那麼冷了。

最後,那人死了,自己來了京城。

“你死了!”聶離喃喃道:“所以我不能死,你說過,要我代你看盡山河!”

聶離的血不再流了,傷口竟然緩緩收縮幾分,發冠散開,烏絲飛揚,然後抬起雙指微微點出,一道凌厲無比的劍氣倏然而出。

砰的一聲,四道劍再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