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是轉頭望去,那道聲音的主人蓮步輕挪走上前來。
只見這女子秀雅絕俗,肌膚嬌嫩,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股輕靈之氣。她神態悠閒、桃腮帶笑,上下打量了一翻聶離。
風白看到不禁嘖嘖稱奇,這時聶離上身衣袍不在,便是蕭柳陌這等不拘小節的女子也轉身避之。而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女子竟是渾然不在乎世俗禮法,眼中反而有一絲挑釁之意。
幾人知道便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今夜一戰己方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幾乎全靠這位女子相救,不然這時眾人必是死傷慘烈。
不過當場幾人都是聰明人,知道人家姑娘冒了這般風險,精心佈置為的可不是自己。
蕭柳陌玉手抬起,揉了揉眉心,說道:“大人今日耗損嚴重,我們就先不要打擾了,散去歇息吧!”
雷侯小嘴正要張開,被風白一把拉住,伸手就捂住了雷侯的嘴巴。心道現下你個小祖宗就不要添亂了。雷侯小嘴嗚嗚怪叫,風白生拉硬拽將之拖走,完全不顧他滿臉的憤懣之意。
那女子對著蕭柳陌甜甜一笑,蕭柳陌微微點頭。
於是眾人連忙退去,簡直是一刻也不想再待。
聶離臉色無奈,說好的同進同退呢?陸完數你跑的最快,你不是生死不棄麼?看這般來去如風,不太像受傷的樣子啊!
隨著吳道子與盛狂武兩人拉拉扯扯離開了小樓,這裡便只剩聶離與黃衣女子二人。
那女子似也不著急,款款走向聶離對面亭亭坐下,嘴裡哼起小調。聶離側耳傾聽,明瞭這調子是京城中流傳甚廣的一首兒歌。
女子聲音甚是婉轉悅耳,這首小調雖說平常無奇,但是在女子的哼唱下悠揚頓挫,讓一夜廝殺的聶離不由平和起來,心絃鬆了幾分。
待女子將一整首小調哼唱結束後,聶離終是說道:“郡主大恩,聶離自是不敢忘記,今日你之所為已是冒了極大風險,今後之事莫要再參與了。”
那女子的眉兒輕輕一蹙,臉色有些不悅,道:“你很煩誒!這些事我能不知嗎?”
聶離搖搖頭說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每一件拿出來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榮王府若是被牽連,即便是那塊鐵券也護不住你們。”
“那你要做什麼?”那女子似乎沒有一絲害怕,美目中竟然滿是好奇之色。
聶離看之不禁大感頭疼,對這位大小姐實在沒什麼辦法。知道她出身高貴。而且一身才學武功都是十分驚人,這樣的女子若有了決定,別人極難改變。
他肅然說道:“這次的對手神通廣大,我懷疑是天合街裡的某位皇親貴胄所為,甚至。”聶離略微停頓一下:“是宮裡的意思。”
女子促狹笑道:“你不會懷疑是我父王吧?”
“那你這般行為就算是大逆不道了!”
“呵呵!抗旨不尊和大逆不道倒是蠻相配的!”
聶離扶額皺眉,沒法聊啊。
那女子擺擺手,神色之間同樣是頗為無奈:“你說你說你說!”
聶離思忖片刻,才又開口道:“這樣,我一會兒將藥方單子給你寫好,我療傷過後再離開!”
“這還差不多!”女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你說說你,磨磨唧唧的,我一個女孩子都不計較這些,你囉囉嗦嗦一大堆。好啦,快把單子寫好給我,今夜本郡主可是睡不安穩嘍,還得回家偷……拿藥去!”
女子暈生雙頰,靦腆一笑,不再說下去。氣氛一時尷尬,她溜煙似的跑去將筆墨拿來,遞給聶離:“諾,快些寫吧!”
聶離只得趕緊將所需藥材寫出:紅霞草、雷公根、五朵雲……等等一連寫下了十多種奇珍異草。
女子偷偷拍了拍胸脯,暗道這傢伙還真不客氣,這下府裡那些寶貝要被自己拿走大半了。父王知道鬍子不得被自己給氣吹飛了,想到這裡不由呵呵發出笑聲。
聶離聽到笑聲抬頭,面色也是有些尷尬。知道這些草藥無一不是珍貴之物,以往有六御司兜底,不太放在心上,今日落難想要靠自己尋藥卻是困難萬分。
只得拱手說道:“麻煩郡主了。”
而後叮囑道:“對方心機深沉,知道我深受重傷,就必然會派人盯著京城中大小藥鋪,若是不好尋這些藥物萬不可在城中購買,不然就會被抓到蛛絲馬跡。”說著這話時神色嚴肅,眼神凝重。
女子知道利害,收起了笑容,默默點頭,這番道理她自然明白。自己救聶離是一回事,但這其中行事她也是再三小心,至今一切還在計劃之內。她也不想因為此事拖累王府,正色說道:“放心,我明白其中利害!你先歇息吧。明日我就將單子上的藥材帶來,好在這些草藥王府裡都有收藏。”心中卻是暗道:“只是不多就是了,父王你就原諒我這個不孝女吧!”
事到此處,二人知道時間寶貴,聶離抱拳後女子便是離開,出門之前,女子突然回頭盈盈一笑,說道:“聶離,我只是謝你當年大恩,多謝你照拂柳陌。”
聶離微微點頭,萬事只在一念之間,當年蕭家之事撲朔迷離,至今也是一段無頭公案,自己當年不過是做了一件以前從未做過的事情。
陸完與蕭柳陌離樓之後並未回屋,而是一同走到了後院塘邊。
陸完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咳了一聲後說道:“安平郡主實在非尋常女子,這番我們是欠了一個大大的恩情!”
蕭柳陌嘴角微微一翹,但卻是一閃而過,不過還是被陸完捕捉到了。
看到眼前女子終是露出笑臉,心中歡喜,剛想說些什麼,但又想起了前塵舊事,臉色一暗內心嘆息。
“我和大人所想一樣,不想拖累於她,榮王地位尊崇,但畢竟沒什麼實權,她今夜出手相救之事一旦敗露,後果不堪設想。”蕭柳陌臉上黯然:“我不想再看一次滿門之禍了。”
陸完有心安慰,可那件事是一道不能觸及的傷口,這幾年他們都希望時間能夠平復一切,但時間過得逾久,他便知道這件事情他將會揹負一身,那日蕭府的滔天血水終有一日溺得他窒息。
陸完甩了甩頭:“待大人療傷過後便是要仔細籌謀此事,既然有刑部參與,那就有些眉頭了!”
蕭柳陌輕輕“嗯!”了一聲。
夜已過半,京城百姓大都已入睡夢之中,偶爾酷熱難當,翻個身後繼續睡去,絲毫不知此夜過去大恆上京將會是何等震動,又將掀起怎樣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