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最重的罪是什麼?“十惡”裡說一曰謀反、二曰謀大逆、三曰謀叛,也就造反,毀壞皇帝家廟、祖墓、宮殿和叛國。
今天澤王和聶離算是把十惡前三包圓了。
都是瘋子,老大別笑老二,大家今天誰生誰死就看各自造化了。
澤王為什麼造反?
看看天合街還住著幾個王爺,這些個王爺又是個什麼脾氣,也許就知道了。
他們要麼是個老好人,要麼是喜歡吟詩作對,要麼愛些個風花雪月,反正沒一個領著正經差事,若不是生在皇家,也許就是幾個廢物。
至於就去就藩的那幾個,分地內親兵兩三個,無權無勢。當地大小官員走走過場尊一聲王爺,誰知道心裡到底有沒有把這些個天家之人放在心上。
兩淮路總督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不就燒到了和王身上,陛下最後也沒說什麼,反而大肆褒獎他不畏強權,忠君愛國。
澤王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成為這樣的人,太子更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的選擇很簡單,拿到皇位,或者死。
他囂張暴戾也好,目中無人也好,都不過是為了今天做準備。
澤王在朝堂上沒什麼盟友,反正也玩不過太子,至於那些能從太子手縫裡扒拉出的官員,不是投機取巧之輩,就是阿諛奉承之人,沒幾個有真本事的。
把這些人收入麾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他在朝堂上只有一個盟友,宰相穆隼。
最開始澤王也不理解穆隼是抽什麼瘋和自己聯手?後來才知道是父皇的意思,儲君的權力不能太大,自己和穆隼就是陛下選中的棋子。
牽制東宮,穩定朝局。澤王知道這種棋子一般沒什麼好下場,穆隼更知道,所以他們的選擇似乎就只有一條。
五千死士,這是他揹著陛下和太子準備了數年之久的一招,就是穆隼也不知。其中所耗費的心力與財力不可計較,這是他這些年最大的成就了。
澤王嘴角上揚,自己這一手不知道父皇和皇兄看到會是什麼表情,那真是十分有趣。
他很自信,五千死士乃是他從大恆七路十三省各處暗中救出的死囚,這些人有江洋大盜、也有江湖巨匪,都是些十惡不赦且武藝高強之人。
畢竟最後是要殺進皇宮,大內中高手無數,就算是抽調京都衛大營中最精銳的五千士兵前來,那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但若只是這樣似乎不夠,這些死囚可沒什麼忠心耿耿的品質,拿高官厚祿許諾又未免太看不起人家的腦子了。
所以澤王殿下又從五千人裡邊選了最聰明的十個人作為心腹,把剩下的人一股腦練成了藥人,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只會殺戮的藥人。
這才是最完美的死士,才有資格與大內侍衛和影衛硬碰硬。
至於魔教,就算是太子送的大禮吧!自己借花獻佛再送給韋先生,也許還能親眼目睹韋先生與絕滅王驚天動地的一戰。
想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澤王有些興奮起來,他用力握了握劍柄,說道:“天啟,你們也可以開始了。”
天啟聖使伸出手指了指遠處,微微一笑:“已經開始了。”
只見整座京城失去了以往的肅穆與寂靜,四方開始一處一處的起火,身穿黑衣的魔教眾人向衝出牢籠的猛獸,將獠牙對準了手無寸鐵的百姓,短短一刻時間,已不知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
長衣街上,六部高官皆是被驚醒。
趙悠之鐵青著臉看著上京內四處火光沖天,雙手握拳,怒吼道:“傳令繡衣郎,全城緝拿這幫賊人,一個不留。殺!”
京都衛的反應快了些,已開始各處圍剿作亂的魔教眾徒。
現在是京都衛左軍統領的鄭天河與碧落尊者正戰作一團,二人功力相差無幾,一時間誰也拿不下誰,只好是相互拖著。
但鄭天河心中卻是甚為擔憂,天啟未現,魔教三大護法沒有找到,還有絕滅王,他到底在哪裡。
當下情況緊急無比,既要抓捕這些魔教餘孽,也要撲滅大火。魔教這幫人簡直無法無天、窮兇極惡,幾百餘孽分散開來到處點火,若是火勢控制不住,這上京城今夜就完了。
大火、救人、廝殺,六部大小衙門各司其職,皆是有了動作,奈何事發突然,又是深夜,光是傳令便花了不知多少時間,等各部官吏行動時,幾乎半座上京城都已經陷入了混亂。
到處都是鮮血,刀劍聲與哭喊聲交織在一起,火光中人們絕望的臉龐忽明忽暗,魔教眾徒瘋狂的笑聲,繡衣郎與京都衛冰冷的武器,上京城每天都在死人,卻從未如此瘋狂過,不過是天子家事,但這些只知辛苦養家的漢子,相夫教子的溫婉女子,還有街頭玩耍的幼童,以及無數無數最為平凡的百姓,成了權力爭奪的祭品,無力掙扎。
穆隼還是在自己府中的那座破敗小樓裡,還是他與那名年輕文士。
年輕文士現在是文憂閣的官員,但他沒有穿那身黑紋白袍,他此時也不敢說話,只是靜靜站在一旁。
穆隼晚間將他叫來此處,二人便一直待在這裡,幾乎一動未動,也一句未說。
他們當然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因為穆隼就是策劃者之一,齊修然也自然參與了計劃。
直到傳來上京大亂的消息,穆隼才是輕聲開口:“澤王還是沒有用毒,這倒是讓老夫有些意外,看來他雖然瘋了,但還沒有成魔,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是太累了,還是心情不佳。
齊修然略微沉默片刻,沉聲說道:“我推演了很久,還是覺得此番行事成功可能頗小。就算有聶離在宮中牽制,就算絕滅王能拖住韋先生,但陛下手裡牌還是更多,五千死士還是要在宮裡折戟沉沙。”
穆隼臉上露出一絲詭秘的微笑:“那若是陛下有事呢?”
齊修然臉色微變,不知該如何接話,而後鎖眉思索穆隼此話的深意。他不信澤王與穆相會對陛下出手,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根本不可能。
無論是下毒還是刺殺都不可能,太醫院有神醫藥穀子,陛下身邊有御前公公與章淮安等無數高手,無論是哪一種方式都行不通,除非…
他猛地抬頭看向穆隼。
穆隼輕笑出聲:“陛下若不是覺得自己身子不行了,為何如此急迫的對六御司出手,而韋先生如此心甘情願陪陛下演這出戏,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他搖了搖頭:“那座皇宮畢竟不是密不透風,洪安瞞得再緊,本相還是能嗅出些味道的。”
穆隼站起身來走到屋門前,伸手將大門推開。
今夜斜月高懸,月光朦朧,卻也別有風景。
穆隼仰頭望天,他知道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這二位皇子的本事了,澤王的本事出乎意料,直到今夜自己才知道他居然豢養了五千死士。
那太子的自信來自何處,他憑什麼敢放任澤王行事,自己最後的結局又將是什麼?
但他其實更想知道聶離的結局,朝堂這點事他玩了數十年,什麼都見過了,也就什麼都不在意了。如今便對聶離產生了興趣,他很想看看這個披了五年的官皮,最後還是選擇了江湖之路的劍客到底會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