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全世界》 李成说

榕城侯官縣,素有千年古縣,八閩首邑之稱,此刻翻騰的晚霞,半掩在群山後面,耀眼的雲彩呈鱗狀,將圓未圓的明月,漸漸清晰,興許是雨後,不遠處的閩江騰起陣陣水汽,股股脫脫。

在洪山大橋旁的淮安新村,一棟沿街且長滿爬山虎的老樓下。

一個青年坐在麵館裡,身體微微前傾抵著餐桌邊緣,藏在桌下的雙手縮在袖裡,呆呆地望著外面街景,神情萎靡。

“阿樂,你的面。”麵館老闆鍾叔提著打包盒走來。

許樂回過神來,站起身伸出左手接過餐盒。這一站起來,店裡幾個吃飯的學生不少都偷偷打量他,似乎在對比老闆的身高估算高度。

他對這些目光早就見怪不怪,一米九三的身高不說在南方,就是北方也少見。

走出麵條館,許樂徑直朝小區方向走去,淮安新村建於八十年代,七樓頂層沒有電梯的那種,臨近榕城農林大學,此刻街上行人不少,多是下課的學生,沒有在意頻繁的回頭率,他左手提著打包袋,右手則始終縮在袖管裡。

有些羨慕,從高中肄業開始,到現在已經二十四歲,早幾年廚房幫工不提,前後做過房產中介、街面小販等,現在則是一個小網店的店主。

三號樓樓下,他在一間由儲藏間改建的店面停下。

店面非常小,鐵門打開可以看到一張放著筆記本電腦的辦公桌和後面堆起來樣品庫存,他是賣鞋的,荔城高仿鞋,辦公桌旁放有兩個大框,裡面是今天打包好準備發的貨。

佝僂著背,許樂把晚餐放在桌上,一邊吃著麵條,一邊等待著快遞員到來。

有些生澀的用著左手抓筷子,右手也伸了出來,握拳肘部撐著桌面,在夾起的麵條第三次掉回餐盒後,許樂頓了頓,死死攥著五指的右手嘗試著張開,捏住筷子。

然而剛夾沒兩下,‘咔’的一聲,一次性筷子從中被捏斷。

頃刻間一陣陣灼燒感從右手掌上傳遞,伴隨著強烈的疼痛,右手皮膚甚至緩緩膨脹收縮,像是生物一呼一吸,而且頻率似乎在不斷變化。

重新握拳,灼燒感淡去。

他右手皮膚蒼白的可怕,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皮膚下甚至有淡淡的紅光浮現,彷彿燈光照射,有個強光源在掌心,伴隨著閃爍,手骨隱現。

從三天前開始,右手就莫名的出現灼燒感,起初以為是皮膚過敏之類,用皮炎平乳膏擦了下就沒多在意,但後來居然出現發光現象。

懷著不安的心情,他打消去了去看醫生的想法。正想著事情,就見快遞員騎著一輛三輪帶斗的電瓶車出現。

“阿樂,有幾件啊?”快遞員小陳停車喊道。

“二十七件。”許樂縮著右手,指了指旁邊兩個大框。

要發的貨都已經用快遞袋封裝好,快遞單據也掃過,只要提走就行,搭了把手把東西放在小陳電瓶車後鬥,時間已經是傍晚七點左右,匆匆吃了兩口,收拾起桌上筆記本,背上包關好門,往樓上走去。

他家就在這棟樓樓上三樓,房子是從父母手裡繼承下來的。

鑰匙轉動門鎖,‘咔’的一聲防盜門打開,這是一套七十平米左右的小戶型,二室一廳,裝修老舊,不過勝在乾淨整潔。

……

衛生間鏡子前,許樂用毛巾擦了把臉,看向鏡中的自己,發現眼睛裡佈滿血絲,黑眼圈有點重,臉頰消瘦不少,就像通宵幾天憔悴的不行。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回到客廳,對著燈光伸出右手,忍著灼痛感張開五指,淡淡的紅光在手掌的血肉內閃爍,輕輕的用左手觸碰右手手背,溫度不是很熱,彷彿灼痛感是肢幻覺痛一樣。

抽根菸冷靜分析下。

往前推一個星期,自己的生活軌跡完全是兩點一線,沒有遇到什麼異常事件,更沒觸碰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所以右手變異的源頭是什麼呢?

坐在沙發上許樂打開筆記本電腦文檔;

一、初次灼燒感是(3月7日)晚上十點半,洗澡時;

二、灼燒感次數有17次;

三、手指力量和觸感控制出現異常…

一指禪敲打鍵盤,感受右手一漲一縮,許樂把次數改為19次。

他把右手平張撐在玻璃茶几上,玻璃的觸感就像隔著一層皮紙,非常怪異,而灼燒感隨著紅光閃耀,似乎有越來越強的趨勢。

皺著眉強忍著,他又打開搜索引擎,瀏覽了下自己的搜索記錄以及知乎問答消息。

十幾分鍾後,許樂從房間拿出一些工具準備測試一下,有鐵勺、螺絲刀、針線盒、冰格、保鮮膜、砧板、體溫表等。

紅通通的右手,動起來就像患有麻痺症的病人,手指動作不太協調,抓起鐵勺五指用力,無聲無息間就見勺柄在指力作用下,變成麻花狀。

“叮!”

鬆開右手,扭曲得不成樣子的鐵勺掉落,撞擊玻璃茶几發出清脆的響聲。

左手撿起鐵勺捏了捏,非常堅硬,並不是假冒偽劣產品,正常的不鏽鋼鐵勺,測試著他又在筆記本上敲打幾下,然後用右手抓起螺絲刀柄,呈正握法。

“砰!”

螺絲刀尖扎在砧板上,僅僅出現一個很淺的印子,看來手臂力量並沒有增強,不過灼燒感已經非常強烈,死死咬著叼在嘴上的菸屁股,紅通通的手掌抓握砧板,木質迸裂聲響起,三釐米厚的實木,被生生捏下一大塊。

“嘶——”

再也忍不住,左手抓著右手手腕,忙伸到早已準備好的冰袋裡,冰涼的觸感就像隔著一層牛皮,紅通通的右手皮膚表面感官遲鈍,不過依然能降低一些痛楚。

捻滅菸頭,許樂從針線盒裡倒出一根繡花針,戴上眼鏡後湊近右手,也沒敢用力,針頭接觸皮膚,挑起一層薄皮試圖把映著紅光的皮膚挑破。

隨著繡花針扎入,依舊只有灼痛感,彷彿刺入的是一層繭子死皮,心頭微跳,左手不由得多使了幾分力氣。

卻不想冰袋裡的右手徒然光芒大作,一陣陣麻癢猛地從手臂骨骼肌肉傳遞,頃刻間瀰漫全身,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許樂整個人開始痙攣抽搐,癱倒在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