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活潑好動,心思單純,對這個號稱“天下第一劍傳人”的林小允充滿了好奇,一個男孩子竟然一直都在喋喋不休,林小允為人也是隨和,沒有大少爺的架子,而且,如今他已經家破人亡,更加不是什么大少爺了。二人於是很快熟識了。
吃過晚飯,聶雲說要去御靈殿邊上蹲守變異怪獸,問林小允要不要一起去。林小允想了一下,說今天很累,改天吧。其實心裡想的是,今天被白居逸試功,已經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一次臉了,可不能再被聶雲看扁。
林小允一個人回到了房間,房間裡雖然有八個床位,卻只有他跟聶雲兩個人住,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的。林小允忽然想到了什么,掩上了門,爬到床上,將懷裡的東西都摸了出來,擺在枕邊,卻是四個拳頭大小的、色彩斑斕的彩蛋。這幾個蛋不知是什么動物的,質地竟然很硬,早上在陰陽宮摔倒時,掉出來一個,卻也沒有摔壞。林小允愛惜地摩挲著這幾個彩蛋,思緒不禁回到了那一天……
※※※
五月初八那天下午,天陰沉沉的,林小允正躲在二樓的書房裡,偷畫丹青。他自小酷愛丹青,不過父親一直很反對,總說他不務正業,遲早要為丹青所誤。一樓大廳裡,傳來一個老者說書的聲音,這老者是早上過來的,他已經在這兒說了半天書了,說來說去都是同一個故事,不過林小允聽著聽著,卻漸有一種莫名的感觸。忽然,那說書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後聽到“哐啷”一聲,酒缸摔破的聲音。林小允打開書房的門縫,通過樓梯護欄的縫隙,朝一樓大廳看去,只見管家貴叔,滿臉堆笑地迎進來一個白衣人和幾個隨從。不得不說,貴叔的舉止真像一個掌櫃的!
不錯!那個掌管櫃檯、四下奔忙的人,是管家貴叔,不是真正的掌櫃。只是貴叔姓展名貴,夥計們覺得直呼其名,更顯尊敬,大家也都跟著這樣叫了。
崇安客棧真正的老闆姓林,是林小允的父親,他是個駝子,不常在夥計們面前露面。客棧後棟的二樓有間臥房,林老闆在客棧的時候,一般都待在這間臥房裡,貴叔有事會過來稟報。林老闆有時也會突然出現在林小允身後,敲著他的腦門說:“你又在畫丹青了!多看點書!或者下去活動活動!”
還有一個叔叔也經常來看林小允,他說自己姓項,比起嚴厲的父親,林小允要更喜歡項叔叔。項叔叔玉樹凌風,溫文爾雅,循循善誘,他從來不會說道林小允,還經常送林小允禮物。有時候林小允甚至覺得,項叔叔像是自己死去的母親。
“項叔叔來了!”林小允看到那個白衣人走進客棧的時候,心裡不禁歡呼道。不錯!貴叔迎進來的那個白衣人便是項叔叔,也就是眾人口中的項神劍。項叔叔如期而至地來到林小允的書房,看了看他新畫的丹青,摸著他的腦袋,頻頻稱讚。項叔叔又從懷裡摸出了禮物,林小允喜滋滋地閉上了眼睛,睜眼看時,擺在眼前的赫然是四個拳頭大小的、色彩斑斕的雞蛋!
“哇塞!”林小允欣喜若狂,拿起一個雞蛋端詳了起來。“喜不喜歡?”項叔叔笑著問道,一隻溫暖的右手撫在林小允背心,林小允頓覺有股暖流湧入身體,向四肢百脈擴散,好暖好暖,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好像聽到項叔叔和父親在旁邊對話。
“我今天又試了一次!絕不會錯!小允的奇經八脈異於常人,打個不確切的比方,像是許多小磁石連成的,只要一點點的真氣激發,就能生出雄厚的內息波動,又好比是乾材烈火,一點就著!”是項叔叔的聲音。
“那有什么用!他從小就不喜歡練武,現在體質這么差,就算我們傳功給他,他也得吃得下呀!”是父親的聲音。
項叔叔:“所以你打算送他去天南派?”
父親:“嗯。最近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我要給小允安排一個最好的去處!”
項叔叔:“《天南望月圖》你也打算就這么交給天南派?不再繼續研究了?”
父親:“我們都看了這么久了,也沒看出點什么。看來它與你我無緣!它在等待一個有緣人!”
項叔叔:“那那個人呢?你也不打算再見?”
父親:“……”
項叔叔:“你打算什么時候行動?”
父親:“今晚吧!我在等天南派的消息!”
項叔叔:“那好吧!我去拖住火雲老段那般人。你跟小允自己小心!”
……
林小允醒來後,貴叔偷偷告訴他,有個毛賊在客棧底下挖地洞,他們計劃偷走林老闆的寶貝,下午你就跟在我身邊,等那些木匠一走,我們立刻躲到地下酒窖裡去,把整窖酒全灌進毛賊挖的地洞裡,毛賊知道計劃敗露,也怕被燒,一定會放棄計劃,到時林老闆會下來跟我們會合,然後我們就利用毛賊挖好的地洞,逃出去。
一切皆如預想的那樣進行,三人經由地洞離開客棧,地洞的盡頭雖未挖通,趴在上面卻能清晰地聽到潺潺水聲,父親出掌擊穿了前方洞壁,然後溪水“譁”地湧了進來。父親和貴叔各分一手拉著林小允,另一手奮力滑了幾下,終於三人都浮出了水面。這是崇安客棧西南面的一個溪岸,岸邊剛好停著一艘小船,三人不假思索地爬上了船,正準備讓船伕起行,卻見那船伕五十來歲年紀,一頂黑色的破氈帽斜扣在腦門上,遮住了右眼,赫然是白天一直在崇安客棧說書的老者!
父親讓船伕將船劃去南岸,不料剛一上岸,便聽到西面傳來一片急促的腳步聲……
※※※
“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打斷了林小允的回憶。林小允還沒來得急把彩蛋藏起來,聶雲已經衝了進來。
“小允我跟你說!明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蹲守變異野豬,那些後天宗的雜碎太欺負人了!”聶雲氣呼呼地說道,說完倒頭便睡。
“哦……好。”林小允應道,旁邊已經響起了呼嚕聲。